路文良垂下眼,老房东仓皇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刘长风用了什么手段了,他想,他应该已经找到了解决这个家伙的办法。
毕竟……健康路和他现在住的这块地方……可从来都没有归盘龙会管辖过啊。
不过这和他本质要做的事情并不冲突,想明白对策之后,他顺势也就答应了下来。
老人家前几天办事情果然不尽心,他儿女都在国外,在这个年代的小三线城市里也算是有点薄面的,她出面要办的手续,再加上点红包,根本没有人来找麻烦,所以房产转移这种事情压根儿就不用拖,老太太打足了精神在政府跑了一个工作日,不光搞定了过户,还为路文良申请下了一处后宅的加建和阳台加建的合法手续,权作是给路文良的补偿,路文良欣然接受。
他现在住的那栋单元楼,从三楼开始后面都是老太太的私场,路文良那一楼的房子老人都没卖,海川毕竟是孩子们的根儿,早晚有一天要回来看望,那时候总不能去住宾馆吧?
由于盘龙会的触手还没有伸到政府那边,依老太太的办事效率,全部搞定了也没有惊动任何人,路文良拎着行李送她去了机场之后,立刻打车回到了健康路。
捏着手上薄薄的合同和证明书,路文良觉得自己雀跃的心脏都险些要跳出喉咙。
……
……
这房子其实已经很破旧了,连灯泡都鲜少有几个正常能用的,地板也是选择那种会缩水的老式木地板,家具全都破破烂烂的,碗柜有着许多次翻修的痕迹,所有的床榻材料都用的是便宜的棕榈。
因为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的灰尘丝毫不必路文良刚接手周口村老宅的时候少,他捏着鼻子在屋里转了一大圈,然后捂着嘴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实在没有发现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终于无奈的撇了撇嘴。
出来后,他取了三千块钱,在健康路附近的一个工地里找到了一群包团的建筑工,让他们用余下来的功夫去替他将两处审批下来的加建处给盖好,建筑工们给他拍胸脯保证说十天内绝对完工。
十天,二十个人,三千块也不算贵了,虽然对比普通职员来说,建筑工已经绝对算是高薪阶层了,但这一天十五块钱的活儿,他们实际上还是满稀罕的,除了工地的那份工资之外能额外再有些收入,当然是聊胜于无的好事情,更何况这个雇主显然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完全没有赶工赶点的意思。
穷人何苦为难穷人?路文良又不是没搬过砖头,劳动的辛苦他比谁都清楚,反正不是那么匆忙的急事儿,何苦要让人在挥汗一整个白天之后还要熬夜加工加点?他还没有没品到从这种地方找存在感。
因为在这之前,他还绝对有一场结结实实的硬仗要打。
健康路的房子,路文良是一点也不担心的,刘长风手底下的人这回出面,可以算作是接私活儿,郑潘云可从来没有对接私活儿的人客气过,更何况在这属于西建帮管辖的地方,就是郑潘云自己也绝不可能把一点小事情闹大,更何况刘长风呢?他虽然自负,可绝不是没脑子,要真是傻的话,也绝不可能在捞了帮派里那么多好处之后还稳坐统计部主管的位置,他能瞒得过善变多疑的郑潘云,就绝不可能坐视自己引火烧身。
带人来打砸那实在是太需要勇气了,如果真的出了事情那后果可不是谁都能承担的,陈荣西也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慈寡欲,刘长风顶了天就是带着一群小弟来恐吓人罢了,还死都不敢留下点证据,连人都不敢揍,对付路文良,他们就算是狗急了跳墙,也最多不过来找找麻烦罢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恐吓谁还真的另说呢。
路文良到今天也没有先下手,不过是……想要断掉自己对方雨心的最后一丝奢求罢了。
……
……
“唐总。”
唐开瀚刚进办公室,门口的小助理就敲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淡绿色的文件夹。
“这是您让我叫人留意的那位路先生,他的资料和性格特征和家庭背景都在里面了。”
唐开瀚接过文件夹,翻开看了两眼,撇撇嘴。
“都是知道了的……”一抬头看着助理,“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助理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的说:“刚刚早上来了一个电话我还没有记进文件里,路先生大概是惹上麻烦了,我们在盘龙会的内应早上来给我们报告了一下盘龙会的异动,统计部有个叫做刘长风的主管最近几天都很活跃,一个半小时之前刚刚纠集了十来个市场部的打手,说要去西建帮的管辖范围里接一个私活儿。”
哦?
盘龙会和西建帮要对上了。
唐开瀚挑起眉,双手托着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小助理皱紧眉头一脸不解,“奇怪的是,那个叫做刘长风的主管要教训的目标,好像就是路先生,我核对了他口中对手的体貌特征和住址,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他说完,紧张的看着唐开瀚:“唐总,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手掌成刃,来回晃动了两下。
唐开瀚沉默了。
西建帮……盘龙会……
这两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对头终于开始交集,要起龃龉,对汉楼的发展来说实在是利大于弊的。
但路文良显然是惹到了麻烦,居然还劳动了十来个人去上门寻仇。
唐开瀚实在是很想出动人马帮他一把,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已经很少能找到这样合胃口的对象了,可是……
唐开瀚垂下眼,指节慢慢的在桌面敲击起来,“哆——哆——哆——哆——”声音沉闷又有序。
半响后,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不用了,你出去吧。”
☆、第二十二章
刘长风那蠢货终于忍不住了。
路文良早上才摆开摊子升起煤炉,锅里还没下土豆呢,就听到小吃街靠近大马路那边的尽头处一阵喧哗。
虽然平时这里也很吵闹,但是吵闹到隐约能听到尖叫地步,可着实只有这么一次。
他也不慌,先将两桶煮熟的剥好皮的土豆拿油布蒙好,拎到单元门里的楼道下藏好,干净的蜂窝煤框子也踢进门里,只留下一口半热的大锅和少许猪油,路文良手上捏着锅铲挥动了两下,眯着眼睛看着刘长风走来的方向。
在盘龙会混的人没几个有文化的,郑潘云自己不读书,就歧视读书人,总觉得书读多了穷酸又爱掉书袋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又不能帮忙打架,更别提读书人的是非观常常与他南辕北辙,一帮子和郑潘云一起打下江山的老人和他也相差无几,提拔助手任人唯亲,当然高明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