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却是笑一声,毫无破绽道:“钟道友或恐不知,因进入鼎争之时,我仅有魂珠境界,实力微末,所以带了许多傍身的法器,也有诸多的杀手锏。但因为种类庞杂,我并未来得及一一检视,对它们的来历也并非一清二楚。或许,这里面某一件,也与道友的琴一般,来自黄泉,或者来自阴阳战场吧?”
一旁的傅朝生,看着见愁的目光里,顿时带着一种奇异的神采。
因为,只有他知道——
见愁在说谎。
与之相对的,是钟兰陵脸上,忽然沉寂下去的一切神态。
鼎争之中,他们都是敌人。
见愁冒险而来,一路进入到第十七层,他冒昧前来询问,已经很不妥当。如今她说原因可能在她怀有的法器上,他却不可能让她将自己所有的法器亮出来,给他查看。
到这里,便也应该死心了。
毕竟见愁来自枉死城,其来历与身份都应该有册可查。即便对方真的去过阴阳战场,也可能跟那些事情有关系,可她不愿意说,谁也不会有办法。
钟兰陵终于还是起身来,抱着琴,对见愁躬身一礼:“如此,是钟某搅扰了,让见愁道友听了钟某一席废话。”
“钟道友言重了,毕竟寒冰狱绝顶,曾蒙钟道友一招搭救之恩。如今坐谈几句,也没什么误事的地方。”
见愁也起身来,还了一礼。
“眼下已经到了第十七层地狱,却不知钟道友是要自己争鼎元,还是帮人争鼎元?”
查看星云图卷就知道,鬼王族如今的修士,根本就没剩下几个。
原本的夺魁大热门潘鹤寻,已经被见愁一式吞天噬地虚魔伞,化作了青烟飞灰。而另一匹黑马,“厉寒”,此刻正在船上。
见愁这话问出来的时候,十八层地狱内外,几乎齐齐惊叫了一声:谁也没想到,她跟钟兰陵叙话,竟然还惦记着这茬儿!这是连钟兰陵都要拉拢?
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
就是船上几个人,也都吃了一惊。
每个人都注视着钟兰陵。
钟兰陵自己也没想到,见愁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这样好像也就更证明了见愁与他的来源可能毫无干系。
因为她从头到尾,心系鼎争。
面前见愁的目光是平淡的,邀请似乎也很正式。可他转过眼眸,就能看见那边拿着汤勺的“厉寒”。
这个被忽然出现的自己,顶掉了名额的“同族”。
先前的一战,还在他脑海之中印刻。“厉寒”对他的敌意,在当时也毫无掩饰,甚至半点也不想他接近见愁。
有这样一个人在,鼎元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看只看,“厉寒”是想要自己夺得鼎元,还是帮助见愁夺得鼎元了。
只一个闪念,钟兰陵已经微微一笑,赤足虚浮,立在船头,婉拒道:“不争鼎元,也不帮人争鼎元,只准备留在这一层了。愿见愁道友,前路顺遂。”
“……多谢了。”
见愁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一分叹息。
袖中的六脉分神镜,却是握紧了,最终还是慢慢地松开。
钟兰陵但道一声“告辞”,还与上船时一样,化作一道渺茫的清风,便消失在了岸边重重叠叠的青山之间,很快没了影踪。
只有见愁,还立在船头。
她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
动了杀心。
不仅仅动了对极域、对八方阎殿的杀心,甚至也动了对钟兰陵的杀心,因为他本不应该存在世上。
根本算不得一个人,也算不得一只魂魄。
就连意识……
或恐也不属于他自己。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此时此刻,只有身体冰冷的一片。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这件事背后藏着的阴谋,藏着的那些惨烈的真相,以及将来会发生的一切……
还有,暂时不得报仇的一种压抑。
周遭世界,有哗啦啦的水声。
船中央,则传来了汤勺撞击锅边的声音,一阵浓郁的香气,也散发了出来,傅朝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汤好了。”
见愁闻声,转过头去,面上没什么表情。
傅朝生却已经又不知打哪里摸出来一套粗瓷碗,放下来,往其中一只里盛了七分满的汤,端起来看了看,才向见愁道:“喝碗汤?”
陈廷砚:“……”
张汤:“……”
顾玲:“……”一起排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