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愁于是抬眸来看他,问道:“我记得,先前朝生道友误吞了半颗心?”
算不上是误吞……
傅朝生本就是妖,只要他想,不管是十九洲的修士,还是极域的魂魄,天下众生,皆能一口吞吃。
只是见愁这么问,也不算有错。
他回望她,点了点头:“是有此事。”
见愁又问:“此后可觉有何异样不妥?”
这个问题,她好像已经问过一次了。
傅朝生记得,在鬼门关一役结束后,见愁养伤从驻地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回答过一遍了。
为什么还要问一次?
傅朝生有些不解,但还是摇了摇头:“前几日未觉异样,这几日虽有些怪异,但似乎与此无关。”
“……”
见愁的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审视。
她看了他有好半晌,眸底闪烁,却没说话,只抬步向他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两人站得本就很不远,见愁这几步的步幅虽然不大,可却让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
而且,直到贴近了,她也还未停止。
这一个刹那,傅朝生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压抑和躁动,是那种让他不自在的怪异之感。
面对着见愁的逼近,他下意识后退。
只三两步已退回了上首摆着的那太师椅前,被她轻轻抬手一搭肩膀,便坐进了椅中。
见愁微一俯身,顷刻间莲照浮艳的五官消失不见,距离傅朝生仅有咫尺的这一张面容,是她原本的面容。
温和,平静。
但此时此刻,过分的平静,反好似蕴蓄着一股惊心动魄之感。
她浅淡的视线没从傅朝生面上移开,只道:“扔祂出去。”
傅朝生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既然是故友发话,他便将腰间挂着的那一块鱼形的玉佩解了下来,从这议事厅中扔了出去。
“啪”一声响,扔得很远了。
见愁没回头看一眼。
她一手轻轻地搭着傅朝生的肩,藏蓝衣袍上一片片精致的绣纹,在掌下有微凉的触感;另一手却压在了左侧的扶手上,深紫的雕漆衬得她手指修长而白皙。
修长的脖颈低凑下来,是绝难让人放松的姿态。
压迫。
甚而侵略。
近。
太近了。
傅朝生觉得自己轻轻一眨眼,都能碰到她低垂的、浓长的眼睫。
口干舌燥。
身体紧绷。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乱动一下。
他试图开口:“故友……”
然而声音一出,竟有些喑哑发颤。
见愁慢慢眨了眨眼,因背对着外面的天光,所以眸底深暗的一片,什么也未泄露。
搭在他肩上的右手,已抬了一些。
微凉的指尖,触到他颈侧,激起了一阵陌生的战栗。
身体里的妖力,又开始躁动。
即便是在彀中楼那一日,也未有此刻强烈!
这一刻,身为大妖的傅朝生,竟好似被死死钉在了这一把太师椅上一样,难以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故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唇瓣贴近了他的耳廓。
呼吸间的气息伴着一缕清苦的冷香,飘荡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