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1 / 2)

跃马大唐 大苹果 4346 字 17天前

群臣伸着脖子咽着吐沫,屏气凝神的看着两位左右丞相,心中均想:这一下可真的麻烦了,相国自己出头招人,怕是要面对面的对质了。左右丞相当殿翻脸,在大唐还是第一遭,陛下心里定是恼怒的很。接下来要保持低调,千万别被牵连进去,此刻被牵连,想全身而退那将绝无可能了。

李适之见李林甫主动承认,微笑道:“李相国,我又未指名道姓,相国为何对号入座?”

李林甫哈哈笑道:“老夫若再不出来替自己辩护,你怕是要在陛下和同僚面前将老夫抹黑到体无完肤了。不错,老夫和安禄山确实有交往,老夫也确实收了他不少财物,你满意了?”

玄宗喝道:“相国,你果真收了安禄山的贿赂?”

李适之冷笑道:“陛下,您亲耳听闻了,可不是臣信口胡言。朝中相国和边将过从甚密,此乃朝廷大忌。前有韦坚皇甫惟明之覆辙,李相国可否跟陛下和诸位同僚说一说和安禄山交往的理由呢?”

第137章 交锋

王源站在大殿的角落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件事演变到现在的情形,心中也明白这恐怕是李适之精心谋划的一场反击战。就是要利用今日大早朝之际将这件事抖落出来,当着玄宗的面和李林甫来个殊死决战。

事实正如王源猜测的那样,今日的一切都是李适之和裴宽两人精心策划的结果。韦坚和皇甫惟明之死给李适之敲响了警钟,让他明白了一点,跟李林甫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仁义可讲,任何可用之手段都能用在李林甫身上而无需顾忌他人言语,因为李林甫便是这么做的,不仅扳倒韦坚和皇甫惟明,还取了他们的性命。

这样的争斗已经不是以前数年李适之心中认为的所谓“文斗”。而是一场关乎身家性命的殊死决斗。明白到这一点已经有些迟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是读书人的缘故,总是顾忌着些什么,而不似李林甫这等武官出身的人这般杀伐决断无所顾忌。但迟归迟,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月余以来,李适之隐忍不发,暗地里和户部尚书裴宽两人苦思对策,发动手中的底牌暗暗调查,终于从安禄山和李林甫的关系上找到了突破口,今日一举发动,震惊四方。

含元殿上,百余双眼睛盯在李林甫身上,就连玄宗也支起身子直愣愣的看着李林甫,刚才李林甫自收了安禄山的财物,这件事如何自圆其说,正是所有人此刻正期待的。

有人心中其实对李林甫自己承认的举动很是不屑,认为李林甫是慌了神了,走了一步臭棋。李适之自己都说证据不足,纯属臆测,却自己跳出来承认此事,不得不说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这下好了,一旦承认,事情便难以收拾了,现在要解释这种行为可就不太容易了。

“启奏陛下。”李林甫缓缓开口道:“老臣愧对陛下宠信,老臣确实收过安禄山的钱物;不仅是老臣,王鉷、杨慎矜以及其他数名大臣也都收过安禄山的钱物,这是事实。老臣不敢欺瞒陛下,做过便是做过,老臣从不抵赖。”

殿上众人的下巴都要掉了,李林甫这是找死么?自己找死便罢了,还要捎上他身边的人?这几句话一说出口,简直就像是一场灾难,玄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相国和朝中几位大臣真的受过安禄山的钱物贿赂,他们是要干什么?有何图谋之事?

李林甫的话明显没有和王鉷、杨慎矜沟通过,这两人本默默无闻跪坐一旁,猛听到此事,面色灰白,喉头滚动,手足无措起来。还是王鉷见机,见杨慎矜有出言辩驳的意图,伸手在杨慎矜胳膊上拧了一把阻止,同时赶紧起身拉着杨慎矜出列,跪在宝座之下。

王源眉头紧皱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他不信李林甫会走出这么臭的自寻死路的一步棋来,多半是李林甫的一个计谋。

“李林甫,说说吧,你收安禄山的贿赂,是要图谋什么么?”玄宗毫不掩饰的问出心中所想问的话,将相国的称谓也改成了直呼其名。

李林甫诧异道:“陛下何处此言?老朽兢兢业业操劳政务,怎会有所图谋?”

李适之冷笑道:“李相国,你定是有些健忘,两月前韦坚和皇甫惟明只是上元夜见了一次面,便被御史中丞杨慎矜弹劾为欲谋废立,为何你和边将狎昵便是忠心耿耿呢?我倒是很像听听李相国的解释。”

李林甫淡淡一笑道:“原来李左相是为了韦坚和皇甫惟明抱不平来着。你是不满朝廷对他二人的处置,故而迁怒于老夫,今日便设此局来要老夫同此困境,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是么?”

李适之冷哼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旁边一人沉声道:“李相国,陛下的问话你还没回答呢,回了陛下的问话在来争吵。”

李林甫瞟了一眼那人,笑道:“裴宽,这事儿你也有份。”

裴宽挺胸冷笑道:“那又如何?许你受贿,不许我们揭发么?”

李林甫不再理他,转身朝宝座上的玄宗一礼,大声道:“陛下,诸位同僚,你们怕是误会了。我并未收过什么贿赂,从未拿过安禄山的一分一厘,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何来和安禄山图谋之说?安将军是边陲猛将,此刻或许还正和契丹和突厥人在打仗,我们在这里背地里说他的坏话合适么?”

众人愕然,刚才承认了,现在改口不认,当朝堂上是儿戏么?当陛下和百官是傻子么?

李适之冷笑道:“李相国,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来回反复是小人之举,李相国莫非要当个小人不成?刚才你承认收了安禄山的贿赂,还替王鉷和杨慎矜两位也一并承认了,本人还敬佩你勇气可嘉,不但自己承认还勇于揭发,现在怎地又矢口否认了?”

李林甫哈哈大笑道:“笑话,老夫何曾承认收过贿赂了,老夫只是说收过安禄山的财物罢了,财物便是贿赂么?当真岂有此理。”

李适之皱眉道:“没想到相国也学会咬文嚼字了,依相国所言,收了安禄山的财物好贿赂有何不同?”

李林甫笑道:“那区别可大了。没错,安禄山确实通过席建侯送了本相和王御史杨御史几件财物,老夫在此坦陈此事,请陛下评评理,请百官评评理,看看这是不是贿赂。若陛下说这是贿赂,老夫立刻挂冠,听凭处置,绝不再多说一句。”

玄宗皱眉道:“李林甫,快说。”

李林甫拱手道:“启奏陛下,老臣二月里确实收到了安将军通过席建侯送来的一份礼物,那是一件貂皮大氅;老臣年老体衰,严寒天气时身上没什么热气,两条寒腿也僵硬无法站立。穿的太多又行动不便。安禄山安将军得知后告诉席建侯说,范阳北地的貂绒甚是御寒,冬日一件便可抵得上棉衣十件,对老臣正是适合。于是便让席建侯给老臣带了一件来,让老臣御寒。老臣本觉得不妥,毕竟貂皮大氅一件也价值不菲,收了便欠了人情。但老臣确实需要这件貂皮大氅,为了能正常处理事务老臣便留下了它。不过老臣给它估了个价,让席建侯替臣将钱物交还给安禄山,敢问陛下和诸位同僚,这算不算是贿赂?若这算贿赂的话,老臣甘愿受罚。”

殿上一片吁气之声,还有人发出低低的窃笑声。

“这怎能说是收了贿赂。安将军这是顾及相国身体,这是同僚之谊罢了。更何况相国还命人作价付了钱的,这也算贿赂,天下间更无人情了。”众人纷纷道。

玄宗微微点头道:“这自然不算什么贿赂,若仅仅如此的话,李适之,你的指责可也过于苛刻了。”

李适之皱眉对李林甫道:“你只收了一件貂皮大衣么?我却不信。”

李林甫摊手道:“那李左相说我还受了什么财物?你不是说有证据么?拿出来便是。你不是有许多眼线替你打探消息么?远到范阳,近到京城,还有什么是你李适之不知道的?你尽管让你的那些眼线拿出证据来便是。”

李林甫话中带着毒刺,将众人都没注意到的点提出来曝光,将李适之培植眼线四处打探消息这件事放大,瞬间就奏效;玄宗听了李林甫的话之后,脸上立刻便阴沉起来。臣子培植眼线四处探听消息这是大忌,虽然玄宗也知道无可避免这些事,但李适之若真的四处疯狂探听消息,玄宗自然不会允许他这么疯狂。

李适之这才发现,形势从一边倒忽然变得不妙起来,自己手头可没有确切的证据,很多线索都在追查之中。早知如此,今日本不该发动的这快,而应该等证据确凿了再动手。

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根据现有的情形加以反击。

“那王御史杨御史二人收了安禄山的财物怎么说?”

李林甫呵呵笑道:“你不说老夫都忘了提了,王鉷王御史喜欢收集好的刀剑兵刃,他确实向安禄山要了一把契丹长刀,那是安禄山缴获的战利品。若收了一柄刀也算是受贿的话,便请陛下治罪便是。”

王鉷笑容满面道:“是啊,请陛下治罪,我不该要那柄契丹长刀的,陛下治罪,臣绝无怨言。”

“至于杨慎矜杨御史嘛,他喜欢良马,收了一匹契丹良马,好像没给钱。若也算受贿的话也不冤枉他。陛下可责罚这两人便是,最好是按照李适之李左相心里所想的,将这两人革职拿办,问出他们收这些东西的目的是否是有什么图谋,呵呵,李左相,你以为如何啊?”

李林甫斜睨李适之,一脸的不屑,心道:凭你还要和老夫来对抗,老夫可将你翻来覆去的玩弄于股掌之中。愚蠢的书呆子,今日你跳出来便是自掘坟墓,本还没想这么快弄死你,这可都是你咎由自取,也怨不得老夫了。

“李适之,这便是你所谓的安禄山贿赂朝廷官员的指控么?可还有什么证据么?”玄宗沉声发问,语气中已经满是不屑。

李适之哑口无言,脸色涨红站在原地,想辩解又无从辩解,想发怒又无法发怒,终发觉今日之事操之过急了,这一下难以收场了。

“启奏陛下,容臣查实之后再禀报陛下,臣必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住口。”玄宗终于爆发了,指着李适之道:“你们真教朕失望。朕将国家大事交于你们处理,你们便是这般回报朕的么?大唐天下乃至十余属国,每天有多少大事要干,你身为朝廷左相不去解决这些事情,却在忙着捕风捉影,相互倾轧,朕对你真的很失望。”

李适之脸色惨白,跪地沉声道:“陛下息怒,臣知错了,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