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江娜带上这具尸体,与同事们离开了厂区。
江娜走后,我与叶子暄来到了门外。
涂大壮的女人还在,我走到她跟前说:“大姐,你好。”
女人旁边举着横幅的是她的兄弟,看了看我与叶子暄说:“你们厂方终于又派代表出来了。”
叶子暄淡淡地说:“我们不代表工厂,我们只是来陈述一个事实。”
女人兄弟说:“我呸?不代表工厂来做什么?你们又想赖账,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不拿钱出来,每天涨十万!只要给我们钱,我们马上离开。”
我看着这家伙信口要钱的样子,不由心中一阵怒火,但还是忍了住,笑了笑说:“兄弟,你把你姐夫的死,当成楼市了,真以为前景看涨啊?”
女人兄弟一开始没有听明白我这句话什么意思,明白之后,不由冲我叫道:“你在帮工厂说话?”
我摇摇头说:“兄弟,我们目前是这个工厂的人不假,但我们并没有为工厂说话,我来这里,是为公理说话,工厂与公理,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
“公理?这世界上还有公理吗?我们死了人,你们不管不问,这就是有公理吗?”
我说:“兄弟,你说来说去还是钱,其实说句良心话,一开始听说他跳楼,我还很同情,毕竟都是命,人要不是因为绝望,谁会去跳楼?工厂出于人道,赔了五万,我觉得有些少,应该赔五十万,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可现在我了解事情真相之事,我才发现,工厂赔的太多了,五万?五分都不能赔!”
“你胡说什么?你们工厂开始耍赖吗?我要让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个工厂不但有鬼子,还有伪军。”女人兄弟越发激动。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从内心瞧不起他,不是我多么高尚,而是感觉人不能埋没良心,事实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公理之所以珍贵,就在于人们随意去糟蹋。
便笑了笑说:“兄弟,随你怎么说吧,你姐夫跳楼,说的残酷一点,工厂可以一分不赔的,而如今工厂赔了,你还在这里闹,不就是多想讹诈一些钱吗?这个大家都懂的,但这次,恐怕你们真的讹诈不住工厂了,如果再这样闹下去,你们要负法律责,甚至赔偿工厂名誉权。”
女人兄弟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之间来了一句:“你为鬼子说话,你是中国人吗?”
我没想到这家伙突然之间拿出这一张牌,这帽子也够大的,便说:“兄弟,别来这一套。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为公理说话的。再说我给你算一下,你要二百万,这两百万,算每一个员工头上,就是40块。工厂之中有百分之六十中国人,是干底层工作的,每天累死累活的干,有百分之二十是中国高层,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才是日本人,全部都是高层,不论是中国高层,还是日方高层,他们还真不在乎这四十块。真正再乎这四十块的,就是百分之六十的底层工人,你说我为谁说话?我是为鬼子说话,还是为底层兄弟说话?更何况,你姐夫真正的死因是携带一种极危险的土给日本人,分赃不均内讧而死,其实也不能说分脏不均,因为这土还没有卖出去,就开始因为利益问题而下了杀手:你姐夫杀了一个合作伙伴,最后那个合作伙伴死后冤魂不散而引他跳楼,这种土一但泄漏,就是整个城市的人都要完蛋,到那时,你姐夫比日本鬼子更可恶,你不是恨日本鬼子吗?你姐夫偷运土,十足的汉奸,死不足惜——其实你也不是恨日本人,你是恨日本人没给你钱,对吧?”
女人兄弟大怒道:“你们在日本工厂打工,就是汉奸!”
听到这里,我反倒不气了,说:“没错,我是汉奸,你有种就去站在工厂门口喊,对着那些干活的兄弟喊,去吧,我支持你。反过来讲,如果真的赔你二百万,每人四十块,到时不但老子是你爹,每个工人,不管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是你爹!”
对于这种讹诈别人的人,我越发忍不住了,也大骂起来。
谁知我这一骂,好了,那女人当时就大声哭了起来,说工厂期负他们孤儿寡母,不讲道理,在工厂中打工致死,最后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叶子暄摇摇头,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叠钱,然后就扔了出去。
他们顿时抢了起来。
我们随后回到工厂,我问他:“你扔的是……”
“冥币,这种人,活着已经死了!叶子暄叹了口气说:“他们讹诈的不是这个汽车厂,而是自己的良心。”
第五十一节:妙手回春
我与叶子暄拿着厂牌,在门禁上刷了一下,然后走进工厂。
回头看时,女人与那几个男人依然在抢钱,甚至他们几个本身竟然开始相互殴打起来。
突然之间我觉得很可怕,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难道不是吗?
但可怕之后,却又是可笑,没错,钱是很重要,但是不必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要,工厂已经出于人道赔过钱了,他们就打着爱国主义的旗帜继续讹诈,却不知道这个厂里的低层都是中国人,他们容易吗?每月不加班的收入不到二千块,这样算下来四十块基本上是他们一天的工资。说句实话,这四十块钱不如捐给一个失学儿童,如果要真的赔给一个杀人犯,外加他们一家虚假的表演,想想都让人恶心,这与捐给红十字有什么不同?
叶子暄用了障眼法散了那些冥币,让他们认为那是真钱。
但在别人眼里,那不过是只有鬼才去抢的冥币而已。女人收了五万,却又毁约,那么叶子暄这些冥币或许真的适合她,毕竟她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我问叶子暄说:“他们捡了这些冥币,他们知道吗?”
叶子暄说:“天亮后,障眼法就会失效,他们自然就会知道。”
我说:“那他们不还是要来闹?”
“如果他们能领悟我送他们冥币的意思,他们或许就不会来了。”叶子暄说:“如果他们真的再来,那么涂大壮故意杀人埋尸,可以说是被鬼魂所杀,也可以说是畏罪自杀,如果他们依然在这里闹,那么不用工厂表态,附近的警察也会依法办事的,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自取其辱。不过相信他们也不会在这里闹了,原因就是从他们毁约开始,就表明他们的目的就是讹诈,这样的人,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敢去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吗?”
我点了点头,叶子暄说的也有道理。
随后,叶子暄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燕熙:“好啊,燕熙,关于工厂门口那些闹事者,我们已经劝离,我相信这件事之后,他们都不会再来了,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随后叶子暄挂掉电话,我们向宿舍走去。
在去宿舍的途中,来来往往的就是这些穿着蓝色工衣的普通工人兄弟。
就在这时,李广迎面走来,他穿的衣服不是蓝色工衣,所以非常显眼。
他迎着我们走来,相对就是我们也迎着他们走来。
他看了看我们,我们也看了看他。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赵工,叶工,晚上好。”
我也笑了笑说:“李工,别这样叫,我们担当不起。”
他说:“这没什么,我们厂规上不是写明了吗?团结友爱,各个员工平等享有各项权利,同事之间更应该坦诚相待。”
我笑道:“李工,既然你说坦诚相待,那我也不客气了,你在蝴蝶围有房子吗?”
李广点了点头:“我在那里是租了房子来住,如果你们什么时间有空,欢迎前去过客。”
“李工确实热情也够坦陈,那么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刘贴男的人?”说到这里,我仔细看着他的脸色,他的脸色,在路灯下丝毫没有改变,他答道:“知道,一个助理工程师吧。”
“他死了,是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