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书魅(1 / 2)

穿入聊斋 南朝陈 2382 字 1个月前

寒风呼呼,张唤蕴瘦巴巴的身子紧紧地缩着,两条手臂交叉着抱住胸口,但其右手上仍牢牢地抓着一卷书籍,在一字一句地诵读着。

走了大半条街,他忽然停住,用手搔搔头,一脸茫然之色,似乎忘记了某些事情一般。

“咦,我这是要干什么呢?”

陈剑臣站在后面看着,神色冷然——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这个书痴平时基本不出门口的,现在难得地跑出来一趟,必然有什么急事要做。但他倒好,一边读书一边走路,读着读着,连自己出来的目的都忘到九霄云外。

“哦,想起来了,我娘病了,我这是要出去请大夫!”

书痴一拍大腿,终于记起。

听到这句话,陈剑臣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记耳光,简直荒谬!身为人子,母亲病倒了他居然只记得读书,差点连请大夫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这已不能说是“痴”,而是“魔”了。

走火入魔。

陈剑臣本就是一个孝顺之人,最看不惯如此作为。

想起来后,张唤蕴稍稍加快了脚步,来到街西面的一家药店门口,走了进去。但不过一会,他就被一名伙计赶了出来:

“我说张相公,咱家杨大夫为了替你母亲看病,已经看好几回了,没有一回收到诊金药钱,累积下来都有一贯钱了。咱家老爷是大夫,开的是药店,可不是善堂。以前看见老夫人可怜,才义无反顾地上门诊治,但也不能老这样呀。你家这样,他家这样,那我们岂不得要关门大吉,喝西北风去了!”

张唤蕴眼泪滚滚地哀求道:“我求你们了,再去帮我娘看看吧,她全身发抖抽筋,快不行了呀,人命关天,就求你们大发慈悲了!”

此时药店里走出一名年约五旬的大夫来,语重心长地道:“张相公,你娘的病情我是了解的,但我也不能次次都白帮忙啊……身为大夫,救死扶伤当为本分,但收取酬劳也是公道。嗯,不如这样吧,你把你手头上的这卷《德书十二重楼注疏》善本抵押到我店里来,我这就去看老夫人,如何?”

闻言,书痴却赶紧把手中的书卷抱住,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道:“不行不行,这卷书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我不会卖掉……”

到了这个地步,陈剑臣再也忍不住,大步踏出来,一拱手,道:“大夫,救人要紧,这位张相公所欠下的诊金,我都帮他出了。”

杨大夫打量了陈剑臣一眼,见他身材挺拔,器宇不凡,又穿着儒衫,料想不是等闲人,既然他愿意拔刀相助,杨大夫自然没有二话,马上回去拿了药箱,到张家去救人。

有人襄助,那张唤蕴对陈剑臣鞠躬行礼,道:“多谢公子大义!”

陈剑臣心里嘿嘿冷笑,话都不愿意回——这般宁愿选择一本书而置母亲生死于不顾的人,有什么资格谈“义”?自己一本书都不愿意付出,却总是期望别人大义,大发慈悲,其心可诛。

张家位于苏州南郭,距离不算远,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张唤蕴请陈剑臣进屋,没有茶招呼,只能倒些开水,用个缺了一口的杯子装着,叫陈剑臣喝。

陈剑臣四下打量,见到张家屋子的格局倒不小,不过其中空落落的,很有几分“家徒四壁”的凄清败落感,想必本来摆放着的家私都卖得七零八落了吧。

中堂左则,是张母所住的地方;右则一间房间,属于张唤蕴的卧室,房门紧扣,门上张贴着一幅字:“藏书房”。

张唤蕴爱书如命,睡觉的地方就是藏书室。

陈剑臣没有跟杨大夫进入张母的居所,而是问张唤蕴:“张兄,久闻你藏书百千,汗牛充栋,不知可否让在下入室一观,开开眼界呢?”

张唤蕴姓子木呆,没有想太多,道:“当然可以,不过其中藏书多为先父先祖所传,公子进去后,切莫随意翻动。”

陈剑臣淡然道:“我只求进去一看而已。”

当下张唤蕴把房门打开,与陈剑臣进去。

书。

好多的书!

陈剑臣也算是有阅历的人了,可看见室内的景象还是不禁一愣神——房间约莫三十余平方,四面靠墙都摆着高及屋顶的巨大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部放满了书,一本本,一卷卷,叠放得很整齐,粗略看上去,起码有几千本之多。

这里,简直就是一座书山。

张唤蕴睡觉的地方,就在这书山的中间,小小一张木床,床前摆一张矮桌子。而无论床上桌子上,同样都摆着许许多多的书。人在其中,甚至连转身都感觉困难。

陈剑臣的目光从书架上掠过,扫了一圈,最后定在矮桌子上。

桌子上除了书,还有一副笔墨纸砚,而正中处,正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本古色生香的古卷,只是相隔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古卷的名称。

那一幅仕女图,应该就是夹在这卷古籍之中了……陈剑臣心一动,不动声色地道:“张兄,大夫在那边诊治老夫人,你不过去看望一下?”

张唤蕴木然道:“既然大夫在,应该没事了,我还有一卷《春秋集注》没有读完呢。”

陈剑臣嘴里哦了声,心里却着实捏了一把无名火——真是枉为人子!当下忍住火气,又问道:“张相公,听闻你藏有一副惟妙惟肖的仕女锦布图,裁剪描绘得非常逼真生动,恰好在下酷爱丹青,能否拿出来让我观摩观摩?”

听到这句话,不通人情的张唤蕴忽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迟疑推托道:“那不过是一副寻常的锦画而已,没有什么好看的。”

陈剑臣剑眉一扬,哈哈一笑:“人人都说张兄实诚,如今一看,却也未必。”

听到这句话,张唤蕴一张瘦脸憋得通红,支吾道:“这个……那个……”

陈剑臣冷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既然张兄吝啬一观,在下也不会勉强,我这就告辞。”

“公子请留步……好吧,我就拿出来,但是你不能用手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