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何氏抿紧了嘴,要对静娴下跪她心里本就已很是不愿,更何况静娴这会还这般咄咄逼人,只觉这是静娴蓄意侮辱,心头便是一阵阵的屈辱感涌着,又怎能说得出话来,只是沉默不语。一时间屋内气氛便很是尴尬,静娴见此却险些控制不住,面色阴沉的上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素日沉默寡言的福全却忽的从一旁斜跨了一步,恰恰的挡到了静娴与何氏中间,弯腰将何氏与清檀扶了起来,边慢悠悠的开了口:“夫人快快起身,娘娘见着您一时欢喜的忘了说话,您怎的也愣了?还有小少爷,也快起来,地上凉的很。”
何氏顺势站了起来,也未说话,只弯腰给清檀理了理袍角,福全依然低着头,似没见到静娴这阴沉的面色般行了一礼,说的不急不慌:“主子好不容易见了亲人,定有许多话要叙,小的们便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理会静娴的反应,转身对四周侍立的下人摆了摆手,当先退了出去,其余的宫人犹豫了一下,但因静娴并未阻止,又见得掌事的福全望秋都退了出去,自然都紧随其后,片刻这若大的正室便只留了静娴、何氏和还诸事不知,只瞪大了双眼望着两人的清檀。
何氏皱紧了眉头,看着静娴嘲讽的开了口:“几日未见,娘娘的架……”
“够了!本宫懒得和你废话!”静娴却猛地挥手打断了她,说的果断:“我只问你,清桦现在何处?为何只你两人?”
何氏闻言一窒,看着她似不敢相信般愣了神,倒是一旁的清檀忽的开了口,声音稚嫩也带着不满:“哥哥逃了夫子的课业,被爹爹罚了,不许他出门。姐姐你不敬长辈,这样不对!你也不和哥哥说的一样好!”
静娴一愣,冷静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清檀又接着对何氏问道:“此事当真?”
“难不成呢?”何氏冷哼一声:“娘娘莫不是真巴不得您那宝贝弟弟出了什么事?”
静娴长长送了口气,心里也明白自个当真是关心则乱,清桦若当真出了什么大事,即便在深宫,父亲也会找人告诉她,刚才的确太过急躁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静娴如今身份也不用再顾忌何氏,何况话已出口,她也就并不打算致歉圆全,而是慢慢到一旁坐了下来,抬头说道:“若不是母亲当初心狠的将桦儿害到那般田地,女儿也不至于这般风声鹤唳。”
何氏一惊,低头看了正仔细听着这一切的清檀一眼,显得有些惊慌失措,静娴笑了笑:“母亲原来也不想让自个儿子知道,他的母亲是个谋害继子的毒妇?”
清檀似懂非懂,抬头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娘……”
何氏并未理会他,只盯着静娴低声开了口,语气说不出是威胁还是带着些恳求:“齐静娴!”
静娴看着何氏发白的面色,终还是没再继续往下说,站起朝门口扬声叫了一句:“绿柳!”
绿柳闻声进门,便听见静娴对她吩咐:“带清檀去里间用些茶点。”
清檀倒也听话,看了母亲的示意便乖乖跟着绿柳往内屋去了,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何氏顿时松了口气,转身看着一旁的静娴问道:“你想怎样?”
“怎样?”静娴轻笑着:“母亲当日害清桦落水时是想怎样?”
何氏皱眉不言,听着静娴接着说道:“不过好在清桦这会无事,以前之事也不用再提,如今女儿只想叫母亲知道,当日我一无所能时都能护的了弟弟,更莫提这会贵为淑妃,清桦真若出了事,我也不管是不是母亲做的手脚,也不会对母亲如何,只是会把清桦出的事都加倍的还到清檀身上!母亲若是聪明的,最好好好的做好这良善继母,否则莫怪女儿无情。”
“你!”何氏似很是愤怒,却还强撑着说道:“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几日?昨夜老爷还交待了,让我告诫你谨言慎行,你以为贺贵妃是那般好相与的?等到了……”
这话说到一半却是被静娴冷冷的目光惊得压了回去,静娴看着何氏,站起了身慢慢行到了她的眼前,轻轻说道:“母亲这是想赌一把?你觉得本宫能在这后宫嚣张几日?”
静娴说了这话后退一步,转身边往内间走着边又说了一句:“告诉父亲,女儿身不由己。”何氏在后愣愣看着她,却再说不出话来。
里屋内,绿柳正哄着清檀,吃着些糕点,听了静娴的吩咐也答应着退了出去,去了在外间陪何氏说话。清檀显然还记着刚刚的事,看见静娴也显得很不喜欢,但到底小孩心性,等得静娴蹲下来哄劝几句,也就渐渐放开了心防,和这姐姐相谈甚欢。静娴旁敲侧击的,也从他嘴里得知清桦这会确实是没什么事,至多是顶撞了常夫子几回,得了父亲几回教训罢了,旁的许是因为嬷嬷绿茗照料的好,这几月连伤痛一类的小毛病也没有过。闻此静娴也就放下了心,该说的都已说过,也不想出去再见何氏,便就在这和清檀闲聊了些家里琐事,因清桦确实听话的与弟弟玩的极好,零零散散的倒也问出了不少清桦状况。
这般到了时辰,静娴吩咐绿柳送了两人出了宫门,正想着是不是该派人去家里一趟,看看清桦时,便看见了福全进门,跪在地上为刚刚的自作主张请罪。
“不,倒是要多谢你了,你做的不错。”静娴安抚着,确实当时那情形不该让宫人瞧见,这事静娴倒是真有几分感激他。
“主子客气。”福全低头,又接着禀报道:“刚得的消息,皇上今夜里不来咱们苑。”
“哦,去了哪?”静娴这会对这事并不怎么在意,随口问着,却因他接下来的话猛地直起了身,
“召了丽贵人!”
☆、晋江原创首发
念语虽说早已是贵人,但这几个月里,因禁足加上赵尚衍不知为何以往久久并未传召,这回却确实是念语第一回的侍寝。而静娴自进宫来,虽算得上盛宠,却也绝不是三千宠爱集一身的独一份,赵尚衍每月里除了她,贺贵妃、庄婕妤、叶昭仪,甚至一些旁的低位妃嫔,都也是常常临幸,可称的上雨露均沾。
但静娴以往无论听到赵尚衍临幸谁的消息,都未曾像现在这般难以平静,静娴听了福全的禀报,僵了片刻,只觉心里像是被人激起了一阵阵波澜,一时像是为念语高兴,一时又担忧着她那性子会不会反而得罪了皇上,再过一会却又想象着,只觉得念语和赵尚衍颠龙倒凤一类的场景,实在是太不应该,这般翻来覆去,却是再也无法安眠。
第二日一早,静娴站在长乐宫里听着贺贵妃笑里藏刀的话语,心里却是不由得分了心神思量着,念语为何未来?可是昨夜里侍寝出了什么事?
“皇上如今虽说了让你我一同理事,不过你到底经的事少了些,这些事虽不难,却也琐碎的很,淑妃可要好好学学才是。”?有几日未见妃嫔的贺贵妃,这会竟也并未对静娴如何,也只不过是些口上不轻不重的教训,静娴低着头听着,却实在没法好好思量贺贵妃的意思。
如今已是夏日,天气一日日的热了起来,内务监里已在准备着开窖破冰,好在最热的时候往各宫里按身份送去,好给宫中贵人们消消暑气,不过好在按规矩每日的请安都在清晨,天气倒还算清凉,多多少少的消了些静娴心里的浮躁,她静了静心,又凝神听着贺贵妃说完了话,接着不甚恭敬的略略行了一礼,慢慢回道:“贵妃说得是,静娴自会和云姑姑好好请教,绝不辜负了皇上这般信任。”
贺贵妃抬眼看着静娴,轻笑一声,似想起什么般转了话题:“说起来都这般时辰,丽贵人怎的还连个人影都不见?本宫看这上回的教训还是不够啊!”
说来倒巧,贺贵妃这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了宫人的禀报,丽贵人派了贴身的宫女来请罪,身子不适,今日怕是不能来请安。
贺贵妃闻言却也未曾做什么,起身嘲讽了几句,便说今日累了,遣散了这一屋子的嫔妃,只留了前几日刚刚投靠的叶昭仪陪着说话。静娴退了出来,让绿柳叫住了刚刚为念语来请罪的宫女,细问起了念语这会怎么样。
因静娴与念语关系不错,与这宫女也算是熟识,听了问话带着些忧虑的禀报道:“主子丑时被送回来的,因累狠了歇了不到两个时辰,寅时起来便叫了水洗浴,到这会还一直未出来,也不许下人进去,娘娘快去看看吧!”
寅时到这会儿,少说也一个多时辰了,念语便洗到了现在?静娴皱眉,转身上了赐與,吩咐了往延玉宫行去,因静娴说的急,扛着肩舆的宫人脚步自然行的不慢,从未央到延玉宫也不过用了一刻钟的功夫。虽早已立夏,但许是因为德妃那近乎死寂般的性子,延玉宫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没有丝毫夏日勃发的生机之感,这会的静娴也顾不上感叹这些,径直进了偏殿,屋里的几个宫人在立着,神情都有些无措。
“丽贵人还未出来?”静娴见状上前一步问道。
“是。”那宫人忙见了礼,接着说道:“主子还是不让人进去伺候,这快两个时辰了,水都怕是早凉了!”
静娴暗中皱眉,越过宫人自个进了卧室旁的侧间,迎面便看见了一黄梨木镶贝卉布锦插屏,隐隐绰绰的能见后面是洗浴木桶巾帕一类的用物,转身关了木门,绕过屏风,果然便瞧见了念语的背影。水应是早已凉透,屋里没一丝洗浴该有的缭绕热气出来,念语坐在木盆里一动不动,静娴从这儿只能看见她那被水浸湿的乌黑的头发在脊背上紧贴着,肩上是一块显眼的青红色痕迹。
已经侍寝多回,算是过来人的的静娴自是明白那是怎么弄出来伤痕,当即把目光从那移了开去,慢慢上前,小心呼喊了一声:“念语?”
念语微微侧头,声音倒还与以往没什么区别,冷冷清清的答应着:“静娴。”
“你这是……”静娴未说完又停了口,接着劝道:“虽说这会是夏日,可在冷水里呆这么久也不是好事,你不若先出来?”
念语一阵沉默,又扭过了头,从旁拿了一块布子,开口说道:“失礼了,静娴你出外稍等片刻,我收拾好再出去寻你。”
随着念语动作,盆中清水便漾漾的荡着发出嘀嗒的水声,虽说同为女子,但按礼在她人洗浴之时这般直视也实在不甚妥当,静娴垂下了眼帘,转了身去:“好,我去把他们叫进来,最好再备碗姜汤祛祛寒。”
“不必。”念语忽的开口叫住了她,从忽然加大的水声听来是站起了身:“不必麻烦,我一人便好。”
静娴愣了愣,听着念语在后的声响应是已从浴盆中跨了出来,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行到了念语身旁,念语这会的面色比寻常要苍白的多,颈间上身几乎可称得上密布的留着昨夜里欢好的印记,在她本就骨骼纤细的肌肤上更是显眼,带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身上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面上却丝毫不显,也并未在意一旁的静娴,神色如常的略拭了拭身上水滴,便穿上了衣物。
静娴也不语的帮她收拾着,心里却是不由得疑惑念语着一身的痕迹实在是多了些,起码比她初次侍寝要严重得多,不知赵尚衍是对她刻意温柔,还是本就如此,亦或独独对念语这般粗暴。静娴拿着软布帮念语擦拭着头发,斜目便又看见了肩头的青红,手里的布子便不禁的攥的更紧了些,慢慢吐出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泛起的一丝怒意,无论怎样,实在是,过分了。
收拾的差不多,静娴留了念语在屋内坐着,自己出去让宫人端来了姜汤,接过时想到了什么,关上门放到了案上,从系统里买了一粒元气丹放了进去,送到了念语手上,看着她一口饮尽,这才放了心,在旁坐下问道:“这会怎样?”
只着中衣的念语这会看来少了平日的清冷孤傲,反而透着几分孤单可怜,抬头看着静娴,露了丝苦笑:“无事,不过侍寝罢了,宫中女子谁不盼着有这么一回?倒是我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