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撤销了——我得赶紧逃出这鬼地方!
她那接踵而至的霉运看来还没个完。她选择的进入古城的路线显然已经堵死了。瓦任莎可没有心情干等,她调转车头,驶上对面狭窄的应急车道疾驰,直到望见了交汇路口的一团混乱。前方是一条环路,六条主干道在那里交汇,车行缓慢。这就是罗马门——佛罗伦萨最繁忙的路口之一——进入古城的通道。
这里又出了什么状况?!
现在瓦任莎看清楚了,整个罗马门路段涌入了大批警察——设了一道路障或者某种检查站。很快,她就发现了前方拥堵的源头——几名身穿黑制服的特工正围在一辆熟悉的黑色面包车周围,对当地警察发号施令。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srs小组的队员,但瓦任莎猜不透他们在这里干嘛。
除非……
瓦任莎咽了口唾沫,简直不敢想象这种可能性。难道兰登又逃出了布吕德的掌心?这太不可思议了;他逃脱的几率几乎为零。不过这一回,兰登依然并非孤身奋战,瓦任莎已经亲自体会过那名金发女子的足智多谋。
一名警察出现在她近旁,他从一辆车走到另一辆车,挨个给乘客展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长着浓密棕色头发的英俊男子。瓦任莎立即认出那正是罗伯特·兰登的新闻标准照。她的心狂跳不止。
布吕德失手了……
兰登还没有退场!
作为经验丰富的策略师,瓦任莎立即开始评估事态最新的进展对她当下处境的影响。
选择一:按规定撤离。
瓦任莎干砸了一项教务长指派的紧急任务,并因此被撤销。假如她足够幸运,将会面临一场正式调查,然后职业生涯可能就此终止。而如果她不够走运,或低估了她老板的严酷,她有可能下半辈子都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时刻担心“财团”从暗处痛下杀手。
现在多出了第二个选择。
完成你的任务。
继续执行任务完全违反她的撤销协议;但兰登依然在逃,瓦任莎如今有了一个机会,去继续完成她最初获得的指令。
如果布吕德没能抓住兰登,她盘算着,心跳越来越快,而我却成功做到的话……
瓦任莎知道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赌注,但如果兰登从布吕德掌心里成功逃脱,而瓦任莎却及时跟进、完成任务的话,她将凭借一己之力挽救“财团”于水火之中;到那时,教务长别无选择,只能对她法外开恩。
我将保住工作,她心想,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提拔。
霎那间,瓦任莎意识到她未来的全部希望都系于一件关键任务之上。我必须找到兰登……赶在布吕德之前。
这并非易事。布吕德人手众多,还拥有大量高科技监控设备。瓦任莎却是孤军奋战。然而,她掌握了一条布吕德、教务长和警方尚不知晓的信息。
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知道兰登会去哪里。
她拧动宝马摩托车的油门,原地180度转弯,回到刚才经过的路上。感恩桥,她脑海里浮现出北边那座桥的模样。进入老城的路可不只一条。
26
那并非道歉,兰登陷入沉思,而是一位艺术大师的名字。
“瓦萨里,”西恩娜惊得张口结舌,后退了一大步,“那位将cerca trova两个词藏在所作壁画里的大师。”兰登不禁面露微笑。瓦萨里。瓦萨里。这一发现不仅给他奇怪的窘境带来了一丝光明,而且意味着兰登再也不用为是否干过什么可怕的坏事而惴惴不安……一件他需要为之没完没了地说“非常抱歉”的事。
“罗伯特,在受伤之前,显然你已经看过投影仪里这幅波提切利的画作。你也知道画中藏有密码,指向瓦萨里的壁画。因此,你苏醒后不断重复念叨瓦萨里的名字!”
兰登试着理清楚所有的线索。乔治奥·瓦萨里——十六世纪著名艺术家、建筑师和作家——经常被兰登称作“世界上第一位艺术史学家。”他所创作的绘画有几百幅,设计的宫殿建筑十几处,但他影响最深远的贡献当推他的拓荒之作《绘画、雕塑、建筑大师名人传》。这本书是意大利艺术家传记的合集,直到今天仍是艺术史学生的必读书。
大约三十年前,维奇奥宫五百人大厅壁画较高处的一条“神秘信息”,即cerca trova这两个词被人发现,将留下这条信息的瓦萨里重新拉回人们的视线中。这一行小字出现在一面绿色的战旗之上,在混乱的战争场景中很不显眼。至于瓦萨里为什么要在他的壁画上添加如此奇怪的信息,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主流的观点认为这是暗示未来的人们,在壁画所在墙面后面三厘米的缝隙里,藏着一幅失踪的莱昂纳多·达·芬奇的壁画。
西恩娜仍时不时紧张地仰头观望天空。“还有一件事我搞不懂。如果你说的不是‘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那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你?”
兰登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侦察机的嗡嗡声再度由远及近,兰登知道是时候做出决定了。虽然还看不出瓦萨里的《马西阿诺之战》与但丁的《地狱篇》,或者昨晚自己所受枪伤有何种关联,但他终于发现面前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了。
cerca trova。
去寻找,就会发现。
兰登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位银发女子的身影,她在河对岸冲他大声呼喊。时间无多!凭直觉,兰登认为如果要有答案,那一定就藏在维奇奥宫。
他脑海里闪过一则在古代希腊潜水者中间流传的古谚。他们没有任何潜水装备,却必须深潜到爱琴海诸岛的珊瑚溶洞里抓捕龙虾。当你潜入一条黑暗的隧道,发现自己无路可退时,如果余下的那口气不足以支撑你原路返回,你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前行,游向未知……并祈祷能找到出口。
兰登怀疑他俩就处于这种境地。
他注视着前方花园里有如迷宫一般的道路。如果他和西恩娜能顺利到达碧提宫,并从花园出去,那么古城就在咫尺之遥,只需穿过那座世界上最著名的步行桥——维奇奥桥。旧桥上总是熙熙攘攘,可以为他俩提供很好的掩护。过了桥,离维奇奥宫就只有几个街区了。
侦察机嗡嗡地飞近,兰登顿时感觉自己快要累垮了。想到自己并没干需要说“非常抱歉”的坏事,他对是否要躲避警察的追捕开始犹疑。“西恩娜,他们终会抓到我的,”兰登说,“可能我还是不要再逃避的好。”
西恩娜警惕地望着他:“罗伯特,每次你一停下来,就有人朝你开枪!你得搞清楚被卷进了什么事情中。你得去看看瓦萨里的壁画,希望它能触发你的记忆。或许那幅壁画能帮你想起这个投影仪是从哪里来的,以及你为何会把它带在身边。”
兰登眼前浮现出冷酷无情地杀死马可尼医生的短发女子……冲他俩开枪的士兵……在罗马门前聚集的意大利宪兵队……还有正在波波利庭园里追踪他俩的无人侦察机。他揉揉疲惫的双眼,陷入沉默,权衡着各种选择。
“罗伯特?”西恩娜抬高声音,“还有一件事……本来貌似无关轻重,但现在看来有可能至关重要。”
兰登察觉到她语气凝重,抬头望着她。
“在公寓里的时候,我就打算告诉你,”她说,“但是……”
“究竟什么事?”
西恩娜咬着嘴唇,看上去忐忑不安。“你来医院的时候,整个人神志不清,并试着与我们交流。”
“对,”兰登说,“嘴里念叨着‘瓦萨里,瓦萨里。’”
“没错,但在那之前……在我们准备好录音笔之前,在你抵达医院的第一时间,你还提到另一件事,我记下了来。你只说了一遍,但我肯定听明白了。”
“我说了什么?”
西恩娜抬头望了一眼侦察机,然后目光转回兰登身上。“你当时说:‘我握着找到它的钥匙……如果我失败了,那么所有的人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