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二十七)(1 / 2)

带走了??

常清静猫眼瞳孔微缩, 扶着床沿的手缓缓地攥住了

吕小鸿犹豫:“仙君。”

常清静说:“出去。”

吕小鸿着急地追问:“仙君?!!要不要我们这就去追回来。”

常清静闭上了眼,这时吕小鸿这才猛然意识到,他眼里红的就像是滴血, 那又是隐隐约约有魔气入体的倾向了。

“让我一个人静静,你出去。”

吕小鸿这下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沉默地行了一礼, 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心里却沉甸甸的。

自从扶川谷那一战入魔后, 常清静这几十年来总是有入魔的倾向。

伺候常清静这么久, 没人比吕小鸿更清楚, 他伺候的其实是一捧火, 一捧压抑在了冰面下的岩浆, 有毁天灭地的戾气和疯癫。

当初那个清俊寂寞的小师叔早就疯了。

他的疯就体现在,凡妖皆杀, 凡妖皆斩。他周身百里、千里之外,哪怕是一只再小的妖作恶, 这位仙华归璘仙君也会奔赴千里,亲自赶到一剑杀之。

哪怕这些妖妖鬼鬼逃到天涯海角, 他也会不眠不休, 日日夜夜, 千里奔袭追杀。

就是他对妖的态度。

吕小鸿这么多年曾经跟着常清静去了几次。

眼睁睁看着,那把桃花细剑从恶妖胸膛中拔出,鲜血淋漓,飞溅了他一脸。

而在这种情况下,吕小鸿骇然地发现,常清静的目光根本没落在这只恶妖身上!

他竟然在出神, 指尖微微一动, 愣愣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而后, 过了很久很久,这才揩去了脸上的血渍转身就走。

自始至终,他都对面前这妖的惨相无动于衷。

世人也有责骂他残忍嗜杀的。

也就是那一瞬间,吕小鸿牙关齐齐地哆嗦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伺候一个疯子,一个体面的,冷若冰霜,不折不扣的疯子。

只能说这疯子还维持着最后的一线理智,哪怕这一线理智也已经如同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巨石,一个不慎,便会坠入山中粉身碎骨。

他们都说常清静是为的苏甜甜入魔,最后一对神仙眷侣却成了怨侣,这事一直让整个修真界为止唏嘘,然而真相当真如此吗?

想不通,也不愿多想了。

吕小鸿蹲在门外,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吕小鸿站起身,看到男人被发跣足,一向漠然坚忍的猫眼里泛着红血丝,身影一闪,踉踉跄跄地直掠了出去,

蜀山苦寒,松风道上积雪成冰。

常清静便赤着一双脚,足弓青筋暴起,一路掠至了松馆前,看到的却是松馆门户紧闭。

从前,他每每来到松馆,总有一盏孤灯点着,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照着他,就像是当年在王家庵。

那唯一的守候,唯一的家,唯一的光。

常清静喉口滚了几滚,眼神狰狞,面无表情地盯着松馆大门,从指间发出一道剑气,轰然轰开了门扉。

闻讯而知的杏林长老薛素,急急忙忙赶来,翻身下了灵鹿坐骑,摸了摸梅花鹿的脑袋:“乖乖,在这儿待着别乱跑听到没。”

这才走到了常清静身后,断然沉声厉喝:“常清静!你疯了不成?!”

她骗了他。

为什么又要骗他。

为什么。

为什么人人都要骗他!!!

师尊骗他,苏甜甜骗他,这蜀山无数人都在骗他!

他以为,这世上唯有宁桃,唯有她不会骗他。当初追着他跑的少女,全心全意地对他好。而他,眼里只有所谓的“道”,只有苏甜甜。

他将她那颗真心才踩得稀巴烂。

如今,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眼睛像葡萄一样,闪烁着蜜糖般的光泽。

兔子糕、豆腐杏仁浆、放风筝,话本,围巾,看月亮。

这些点点滴滴疯狂地涌入胸口,那些温暖的点点滴滴的过往回忆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刀子,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血肉,深深地扎入心里。

她还是像从前那样温暖动容,还是像从前那样,像个无忧无虑活泼的小太阳,但不同的是,他已经不再是她心中的唯一,她愿意同情他,怜悯他,愿意施舍些光给他,却也能在任何时刻,毫不留情地抽身就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常清静浑身上下跟着抖了起来,猫眼圆睁,掠过了点儿深深的惧怕和痛楚。

他这才意识到,这样的宁桃究竟有多冷漠,从少年到现在,这几十年来,他究竟都忽视错过了什么。

薛素:“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人一个小姑娘愿意和你待在一块儿也是有鬼了!”

他现在这副样子?

常清静抿紧了唇,面无表情地掀起袖口,将桌前的铜镜直卷来一看,

这披头散发,形容癫狂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那个清瘦毓秀的少年的影子?

“是谁?是谁放她走的?”

薛素听了这话,更加暴跳如雷:“谁放她走的?我放她走的行不行,要是其他蜀山弟子放她走的,你难道还要杀了他们不成?!”

眼看常清静背对着他,山风吹动他霜白的发,背影孤寂又冷寒。

薛素反倒又心软了,叹了口气:“那姑娘要走,我们还能拦着不成?敛之,你这样扣着人家姑娘,可曾想过人家姑娘的感受。”

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薛素深深地叹了口气。

“常清静,我问你,你对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感情。”

“我不知道你和张掌教整天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你这几十年来为何性子变得如此偏执暴虐,你要是喜欢她,那就娶她,我保管没有异议!可是现在,你这样算什么?不说喜欢她,也不说不喜欢她,就将她困在蜀山!”

“这算什么?!你养的禁脔吗?!我知道你痛苦,也知道这姑娘对你而言意义非凡。”

是他痛苦中唯一的良药。

“但你可曾考虑过宁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