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抖着手去拿旁边的座机, 戚千百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电话听筒,他在大妈尖叫起来之前,说道:“昨天到今天早晨,入住的客人有多少?”
大妈结巴着问道:“什、什么意思……”
戚千百皱起眉头, 双眉之间形成一条深深的沟壑。他这样看上去很凶,一副要随时暴起伤人的模样:“把你们登记住客的本子给我看看。”
——没错,既然没办法通过正常途径查看客人的信息, 那他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威逼或是利诱,他今天都一定要把余温找出来。
但是他刚刚得罪了大妈, 对方当然不会配合,她严厉地拒绝了戚千百:“那不行,客人的信息我们不能随便透露。”
戚千百冷漠地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看着那位大妈,将两张毛爷爷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大妈瞥了钱一眼,很有骨气:“不行,这是原则问题,我不能……”
戚千百又从钱包里抽chu一张毛爷爷,放在之前的两张上面。
大妈张了张嘴:“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
戚千百有些不耐烦了,加快了抽钱的速度,大妈看着他一张一张往上摞毛爷爷的,嘴已经合不上了,她从来没见过人往外扔钱能像扔扑克牌一样,更何况戚千百出的价格能顶她一年的工资。
钱在这个穷地方很好使。
戚千百把钱包轻轻合上,看着大妈皱起眉头道:“登记本拿来。”
大妈鬼鬼祟祟地朝四下看了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戚千百,然后急急忙忙把桌上的钱折起来,那摞钱太厚,她塞不进口袋,只能胡乱掖在裤腰里。
——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忠诚,如果表现出忠诚,那只能说明背叛的筹码还不够。
况且面前这位也不是什么忠诚的人。
她藏好钱之后,对戚千百说:“这一页就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入住的客人,你快点看,不要被别人看见。”
戚千百拿出手机,把那一页的客人名单拍下来,收进口袋里,然后转身往楼梯上走去。大妈似乎想拦住他,但是摸着裤腰里一沓厚厚的钞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昨天入住这家旅店的人并不多,戚千百决定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他觉得凭他对余温的了解,只要对方站在他面前,他就一定能认出他。
挨家敲门找人很困难,戚千百敲开第一家个房间的时候,里面是一对情侣,戚千百盯着其中的男人看了半天,然后走过去用手捂住对方上半张脸仔细端详,吓得那女的差点报警。
戚千百其实挺无辜的,余温在公众平台里只露过下巴和手,且他消失了一次,再回来之后,干脆连下巴都不露了。
所以他只能靠记忆中的那个下巴来找人。
听上去像在搞笑。
戚千百本来以为自己粉了余温这么久,已经足够了解他了,但是最近的事让他渐渐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他不知道余温的长相、真名,甚至不知道他的声音。
对,他现在连最喜欢他的声音都搞不清楚了,余温现在的声音跟以前不同,不是细微的差别,而是能听出明显的不同,如果不是他说话的语调没变,戚千百就要以为他像自己讲的鬼故事那样,被奇怪的生物占领了身体……
他甚至怀疑过宁惊鸿。
后来东子告诉他,声优原本就可以伪装出很多种声音,他们在播录的时候很少用自己的声音,日常说话与直播中听到两个不同的声音也完全有可能。
这真令人沮丧。
戚千百没去下一个房间,他靠在走廊的窗户外边思考,失败一次之后确实对他打击不小,也得想一想,到底要不要继续找下去,以及找到余温真的有意义吗,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
“叮咚。”
微博特产关注的提示音格外响,戚千百就是那个时候看到了余温发的那条微博。
戚千百顿时忘了之前的颓废,精神百倍地冲出旅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了发小的电话。
“喂?东子,你能根据发微博的人定位他的位置吗?”
林瑞东正睡眼惺忪满头乱毛地搂着一个女人逍遥快活,戚千百的电话打过来,让他差点炸毛:“……操,我现在特后悔自己学计算机,天天儿就给你找人找人……你下一步是不是要让我给你发射卫星上天啊!哥,你是我亲哥,咱能消停会儿吗?”
戚千百紧紧皱着眉头:“他这次离我很近,我觉得……我能找到他。”
一个多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越野车从101国道上飞速驶过,朝着维县的方向冲出去——这样一来,就可以完全排除宁惊鸿是余温的嫌疑了,他现在在医院陪宁母,而余温在维县内,同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卢宁发完微博之后就把手机收起来了,他从来不回复粉丝的评论,也不回私信,甚至不怎么看,所以戚千百轰炸式的询问“你到底在哪儿”,他连看见都没看见。
卢宁根据从李全妻子口中套出来的信息来到了老魏叔家里,看到他家的房子之后,卢宁更确认了几分,他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孩子很出息的人家了,其他人的家顶多是石头和泥的材质,只有他们家,有三间水泥青砖砌的瓦房,从外面看着就非常排场。
卢宁敲了敲门,许久,屋里才有人问了一句:“是谁啊?”
卢宁没报自己的名号,只问:“魏老在家吗?”
来开门的是一位妇人,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一开门见门口站了一位不认识的年轻人,便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找谁啊?”
卢宁听她说话没有口音,与这乡下的人都不一样,就知道自己找对了。他面带微笑,微微低下头:“您好,我叫宁惊鸿,是特地来拜访魏老的。”
那妇人恍然大悟:“哦,你是来找他画图的吧?进来吧。”
卢宁心里疑惑了一下——画图?
他跟着对方进了屋里,他们家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卢宁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玻璃相框裱装的横轴书卷,草书写就,笔走龙蛇,内容好像是……西北望,射天狼,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
有意思,纯知识分子家庭啊。
卢宁又往那幅字上瞥了几眼,跟着妇人进到里屋。这间屋子应该是间卧室,有炕,但是总体看起来又像间书房,贴着炕放了一张桌子,一个年纪不轻的男人坐在炕上,侧头在看书桌上的什么东西。
这大约就是老魏叔吧?
卢宁记得李全妻子说过,他腿脚受了伤,想必是在养伤。他没做声,倒是那妇人先朝老魏叔叫道:“老魏,快先别看了,有人找你。”
老魏叔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从黑框的老花镜后面抬起眼,往卢宁这边看了一眼。卢宁快步走上去,笑着说:“魏老你好,我叫宁惊鸿。”
“宁惊鸿?我没见过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