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冥藏第一个反应过来,沉声一喝。
萧君默笑了笑:“你猜猜?”
冥藏凝视着他,忽然眸光一闪:“莫非,你就是那个查出辩才的玄甲卫郎将萧君默?”
“算你有眼力!”萧君默笑道,“是不是觉得如雷贯耳?”
冥藏冷哼一声:“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三天前,杨秉均也对我说过这话,不过他一说完就后悔了。”萧君默说着,朝早已瘫坐在地、一脸惊愕的姚兴努努嘴,“不信你问问他。”
此时,那八名玄甲卫早已又往前移动了一段,距冥藏的手下不过一丈,随时可以出手保护萧君默。而楚英娘三人虽然也紧随其后摸了过来,但适才萧君默露出真面的一幕却令她们极度惊愕,同时又大失所望。此刻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楚英娘尽力用失望的神色掩盖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因为从她现在埋伏的位置,已经可以真真切切地看见冥藏。
那张面具在她看来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娘,咱们快回驿站,说不定爹还在那儿。”楚离桑低声道。
楚英娘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楚离桑和绿袖对视一眼,都有些狐疑。楚离桑看着她:“娘,您怎么了?”楚英娘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淡淡道:“没什么,我是在想你爹现在在哪儿……”
林中空地,冥藏深长地看着萧君默:“年轻人,你冒充辩才的行径十分可恶,不过你孤身前来的勇气却着实可佩。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死吗?”
“我当然怕死!”萧君默仍旧微笑着,“不过,就你们这些个流窜山野的剪径小贼,恐怕还杀不了我。”
此时的萧君默当然知道,眼前这些人绝非剪径山贼那么简单!仅凭刚才这个“冥藏先生”与姚兴的一番对话,便足以说明此人的能耐和势力均不可小觑!而萧君默今夜煞费苦心唱这出调包计,并主动出击以身犯险,正是想查清来劫辩才的到底是什么人。所以,他现在故意用激将法,就是想从这个面具人嘴里捞出更多线索。
冥藏闻言大笑:“年轻人,你未免太贪心了!方才已经听了那么多,现在还想用激将法来诳我?!可是,就算让你知道更多又有何用?你一个快死的人了,难不成要拿这些消息去跟阎王禀报?”
此言一出,韦老六、姚兴和其他黑衣人顿时放声大笑。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刀剑相击的铿锵声,所有人的目光不由一凛。
刚才,就在楚英娘三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绿袖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立刻被附近的三名玄甲卫发现。他们一看三人身穿黑衣,以为是埋伏的敌人,未及细想便一起攻了过去,双方就此开打。
那边一动手,这边自然也无话可说了。冥藏左手微微一扬,一枚暗器瞬间射入被萧君默劫持的那个黑衣人的眉心。此人当即瘫软,从萧君默手里滑溜了下去。萧君默摇头苦笑,对冥藏道:“面具人,你杀自己手下,连眼都不带眨,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话音未落,韦老六及手下几十个黑衣人便同时朝萧君默扑了过来。与此同时,埋伏在萧君默后侧的五名玄甲卫也飞身而出,迎战黑衣人。顷刻间,一场三方混战再次上演,与适才驿站里的那一幕如出一辙。
驿站里,李安俨心里惦记辩才和萧君默,便从厮杀中抽出身来,查看了北楼二楼的三个房间,却发现里面都空无一人,遂无心恋战,立刻带着手下脱离战场,仍旧从南墙翻了出去。撤出后,清点人数,发现十几个人已折损大半,只剩下五六人。
同样,杨秉均和玄甲卫也是两败俱伤。
当李安俨一方撤离后,早已精疲力竭的杨秉均也慌忙带着仅剩的三四个手下,从东北角翻墙而出,仓皇逃窜。一名玄甲卫杀红了眼,还想追出去,另一名玄甲卫赶紧拉住他:“别追了,将军还没回来,咱们得在这儿接应。”
直到厮杀结束,庭院里再也没了声响,刘驿丞才带着手下驿卒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一见满地横陈的尸体,脸色唰地一下全都白了。
八名玄甲卫,现在也只剩下三人。
看见他们费力地把同伴的遗体从死人堆中抬出来,刘驿丞一声长叹,赶紧招呼手下一起清理战场。
这一夜,甘棠驿中还住着四五十名房客,他们都是行经此处的各地官吏及其仆从。其中不少官员仕宦多年,时常在驿道上来来往往,也没少住驿站,却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血腥的厮杀场面,自然个个心惊胆战。方才打斗正酣时,他们都紧闭门窗,熄灭灯烛,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看见驿卒们开始清理战场,才陆陆续续打开房门,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闻着飘散在庭院中的血腥气息,好些个平日威风八面的官员此刻依然手足冰凉、心有余悸。
第八章死别
一跟这些身披斗篷的黑衣人交上手,萧君默就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这些人的身手丝毫不比玄甲卫弱,而且个个悍不畏死,一上来便都是凌厉至极的杀招。最可怕的是为首的那个面具人,手中的暗器无影无形,并且出手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萧君默凭借手里的一把匕首干掉四五个黑衣人后,一回头蓦然发现,身旁的五个弟兄已经倒下了三个,遂不再恋战,与剩下的两名玄甲卫且战且退,很快便与后边的那三名玄甲卫合兵一处。
此刻,这三人正与楚英娘她们及另外六七个黑衣人缠斗不休。萧君默目光一瞥,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大为惊愕,脱口喊了一声:“楚离桑,是你吗?”
楚离桑正杀得性起,一听到萧君默的声音,顿时更怒,立刻撇开对手,径直向他杀来,嘴里却下意识地大喊:“不是我!”
萧君默闻言,忍不住一笑,一边轻盈地躲避她的攻击,一边对那三个玄甲卫喊道:“弟兄们,她们是自己人,别跟她们打!”
那三人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赶紧掉头攻击那些黑衣人。这一来,楚英娘和绿袖压力骤减,都暗暗松了口气。绿袖本就不是任何人的对手,全凭身材娇小、反应敏捷东躲西闪,数度险象环生,都靠楚英娘及时化解。现在情势一缓,楚英娘也就全力保护绿袖,与那三名玄甲卫一起对付起了黑衣人。
楚离桑听萧君默说她们是“自己人”,心里不由一暖,但旋即想起他欺骗自己的一幕幕,还有尔雅当铺葬于火海的情景,心顿时又冷了,手中长剑攻势更猛,嘴里喊道:“你不要脸,谁跟你是自己人?!”
萧君默一边左闪右避,一边笑道:“咱们都是拿命保护你爹的人,当然是自己人了!”突然,斜刺里蹿出一个黑衣人,趁楚离桑不备,挥刀从旁偷袭,萧君默眼疾手快,一个旋转躲开楚离桑的剑,手中匕首刺入黑衣人心窝,黑衣人闷声倒下。
楚离桑愣了一下,旋即又一咬牙,继续朝萧君默攻来。
“喂,我在救你,你却在杀我,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跟你这种骗子、伪君子、强盗、纵火犯,没有道理好讲!”
听着这一串骂词,萧君默不禁苦笑:“‘骗子’和‘伪君子’我勉强笑纳,可‘强盗’和‘纵火犯’又从何说起?”
“你派人去抄我家,还把我家都烧光了,还说不是强盗和纵火犯?!”
萧君默一怔,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边躲边道:“楚离桑,你误会了,害你们的人是洛州刺史杨秉均,不是我。”
“你还狡辩?!”楚离桑又砍又刺,“那些人都穿黑甲,还口口声声说是你派去的。”
“那是他们栽赃陷害!”
“你这人又虚伪又无耻,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又来了!”萧君默再度苦笑,“‘虚伪’我承认,‘无耻’还给你!”
“要还,就把你手上的刀还我!”楚离桑冷笑,“拿着别人的东西还用得这么带劲,你不无耻谁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