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季瑾函满足了卫思函对‘爸爸’这个词的一切幻想,他会耐心的跟他聊天,尽管很多时候卫思函并不去回应,而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却也没有让他受打击而退缩。
他会在他遇到难题的时候耐心的给他讲解习题,也会观察他平时的饮食习惯,每天下班后特意绕很远帮他买喜欢的小鱼干,只因他们曾经路过那里时,他多看了橱窗几眼。
他甚至还记得他的生日,会帮他买精致的奶油小蛋糕,在上面插满蜡烛,用温柔的声音给他唱生日歌,将手足无措的他拥入怀里,拍拍他的头,告诉他,思函又长大一岁哦,以后要身体棒棒,和爸爸一样帅气。
温暖的烛光映在季瑾函的脸上,将他的脸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晕,卫思函想,或许这样也不错,虽然季瑾函穷了点,但是没关系,等他长大了之后,一定会努力赚钱,养这个便宜爸爸和即将出生的小弟弟的。
小孩子总是这样敏感,他能够轻易的分辨出谁对他好,谁对他坏。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虽然卫子谦因为怀孕的缘故和x的警告,已经尽量收敛了很多,在季瑾函面前的时候一直表现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但是实际上他早已经快被憋死了。
虽然季瑾函已经在非常努力的赚钱了,但是那点工资又哪里够卫子谦挥霍呢,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卫子谦几乎没有一天不在背地里诅咒季瑾函是个蠢蛋。而且,他向来不是什么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季瑾函每天在外打拼起来实在太过疲惫,加上卫子谦怀孕,两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卫子谦到底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怀了孕的男人,又有x的警告,所以他虽然有贼心,胆子却也没有大到外出和别人鬼混的地步。
但是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卫子谦在f国又是出了名的会玩,即便回到国内也没和小鲜肉们断了联系,露骨的讯息是一条接着一条,小视频是一段跟着一段,白天季瑾函上班的时候,卫子谦一个人在家里,那可真是丑态毕露,放荡得很。
有好几次甚至被提前放学的卫思函给撞见了,小小的卫思函对卫子谦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但他却也并没有将这些告诉季瑾函,反而有意无意的为卫子谦遮掩。
他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帮助卫子谦,只是他潜意识里懵懵懂懂的就是知道,如果让季瑾函发现卫子谦的这副嘴脸,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而他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父亲和家说不定也会跟着一起失去,那是卫思函不愿意看到的。
但小孩子的直觉永远都很准,纸永远也不可能包的住火。
转眼间,六个多月过去,卫子谦早早就收到了x的短信,预产期就在最近了,他要提前开始做准备了,卫子谦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最近季瑾函待他越来越好了,只要能够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并且让季瑾函相信这个孩子就是他亲生的,那么接下来,他就不信季瑾函还能不向他吐露修仙的秘籍,还有空间的秘密。
若是这次生产的时候,他再遇上个什么小危险,那就更好了,季瑾函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不成,说不定会给他喂点灵泉水什么的,那岂不是更好。
这么想着,卫子谦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神色愈发晦暗不明。
这天,季瑾函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谈下了一个大客户,手中买了蛋糕和红酒想要和卫子谦、卫思函一起庆祝,但刚一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睚眦目裂。
只见卫子谦躺在厨房的地上,身边是被摔破的陶瓷碗碟的碎片,卫子谦浑身是血,而且还不断的从身下涌出新鲜的血液。
他脸色十分苍白,脸上的神色十分痛苦,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嘴巴里面不停发出虚弱的低吟,嘴唇毫无血色,两只手护着肚子。
季瑾函当即被吓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疾步走上前去,完全无视了地上的碎瓷片,跪在地上费力的将卫子谦扶了起来,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伸手去拍卫子谦的脸,季瑾函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低声道:“子谦,子谦,别睡好吗,别睡,我来了。”
卫子谦却在看到季瑾函的瞬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原本痛苦被他极力压制住,他勾了勾嘴角想要对季瑾函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无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做了个口型。
别怕,我没事。
看到这样的卫子谦,季瑾函简直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双目通红,手上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他费力的将季瑾函抱了起来,而恰在这时,卫思函放学回来了。
小小的卫思函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但却非常懂事的强忍着恐惧听从季瑾函的吩咐,垫着脚从鞋柜上摸到了车钥匙塞进小书包里,帮助季瑾函把门打开,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地跟在季瑾函身后。
骇人的血迹随着季瑾函抱着卫子谦走动时,一滴滴滴在了地上,因为卫子谦的脸被季瑾函挡住了,而平素卫子谦也因为怀孕的关系很少在外走动,所以很多邻居都不清楚季瑾函怀里抱得孕妇居然是个男人。
自从季瑾函破产之后,整个人褪去了曾经的高傲和看不起别人的毛病,对待邻里间也都宽和了几分,这种老式的小区当中住着的住户一般都很好说话也很热心,所以在季瑾函一改往日高冷形象之后,邻里邻居的见面也时长打个招呼什么的,一来二去也算混熟了。
如今见他抱着一个孕妇,也都纷纷询问需不需要帮助,有个老婆婆还从家里拿出了一条小薄被盖在卫子谦的身上。
还有好心的大叔从卫思函手中接过了车钥匙,帮他们把车从地下车库里开到了楼下,原本还打算帮忙直接把人送到医院的,但在季瑾函的再三拒绝下这才下了车。
虽然卫子谦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季瑾函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心底的慌张和不安简直要冲破天际,但是在这种时候他却知道自己不能慌,他是整个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如果这个时候连他也慌了,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所以季瑾函坐上车之后让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原本打算朝着就近的大医院过去,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却也知道卫子谦身体特殊,他平日陪着卫子谦去做产检的时候一直去的都是都是一家私人性质的医院,想到这里,季瑾函神色间有些犹豫,毕竟那家私人医院的规模并不算大,而且在外也没什么名气,如果只是普通的产检或者发烧感冒之类的小病去那里倒还可以,但是,卫子谦现在的身体情况……
季瑾函咬了咬牙,猛地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躺在后座的卫子谦已经陷入了昏迷。他不敢再耽误时间,脚下油门一踩,到底还是没有选择那家已经去过很多次的私立医院,而是选择了b市最有名的公立医院。
几乎是在季瑾函到达医院的同时,江游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电话来时,江游正在开会,他看了眼上面跳动着的那串数字,对会议室内的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中场休息十分钟,待会再继续。
从电话对面那人三言两语中,江游就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和大概理了个差不多,江游拿着电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透过面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下面川流不息的车流,他唇角微弯,轻笑着应道:“好,知道了,顺其自然,不用插手。”
长达一年的闹剧,终于即将接近尾声了,那么,剩下的结局篇,希望季瑾函和卫子谦都能够承受得起吧。毕竟,自己种下的苦果,只有亲自品尝过了之后才知道后悔啊。
江游挂了电话,外面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阳光之下。太阳出来了,阴霾也将要散去了,这场闹剧也快要落幕了。
——
卫子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不太能够适应眼前的强光,周围传来的消毒水味和耳边仪器滴滴作响的声音无一不在告诉他,他在此时是在医院。卫子谦想要动动,但是麻药劲还没有全消,只有肚子上仍然传来顿顿的疼痛,不甚明显却十分磨人。
用力眨了几下眼,卫子谦才总算适应了光线,但是在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以及自己身上穿着的病号服时,卫子谦整个人都傻在了当场。这里,不是x说好的那家私人医院,那家医院因为是私立的,条件要比这里好上不少,装修风格更是大不相同。
他艰难的想要仰起头看自己的肚子,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卫子谦的心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精心策划好的一切,事无巨细的算准了季瑾函进门的时间,算好了那天卫思涵去同学家玩,更是将一番苦肉计演绎的淋漓尽致。
他甚至连等到清醒后如何与季瑾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都已经想好了台词,但是,他唯独没算到季瑾函那样一个极度大男子主义,又自尊心非常强的男人,居然会为了他的安全而放下自己的尊严和脸面,甘愿忍受别人异样眼光而没有去那家隐私性极强的私立医院,选择了一家人多口杂的公立医院。
卫子谦脑袋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爆发,但他的心中还仅存着一抹侥幸,说不定,说不定季瑾函什么都没有发现,说不定季瑾函现在只是去看孩子了,也或者,说不定他醒来的时机不对,已经过了探视时间……
但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卫子谦的身子一僵,慌忙闭上了眼睛,想要静观其变。却没想到进来的人根本不是季瑾函,而是一个个头小小的男孩,男孩身上穿着一身校服,衣领和衣角有些脏了,看样子应该是有几天没洗了,男孩稚嫩的面庞上充斥着不属于他年龄的麻木和厌恶,看向病床上卫子谦的时候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让人作呕的臭虫。
接着,卫子谦就听到男孩稚嫩却含着冷意的童声响起:“别装了,还没装够吗?即使你装的再逼真,爸爸也不会再来了。”
闭着眼装晕的卫子谦立马就听出了这是卫思涵的声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卫子谦装作悠悠转醒的模样,缓缓地睁开眼睛,先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接着又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思涵,别怕,爸爸没事。”
哪料卫思涵听了这话之后,眼中冷意更甚,小嘴一张一合间说出的话堪比飞刀,一把把用力的戳进卫子谦的心口:“爸爸?可不是在叫你,我只有一个爸爸,就是季瑾函。怕?我从来都不怕,我只恨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掉。”
卫子谦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狠厉,语气仍然虚弱,却带上了一抹强硬:“思涵,你在胡说什么呢,虽然以后你多了个弟弟,但是爸爸一样会疼你爱你的,咱们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卫思涵原本冷若冰霜的小脸却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只不过这个笑容没有任何温度,反而有些渗人,小小的男孩站在板凳上,慢慢凑近卫子谦的耳边,轻声说道:“弟弟?你指的是你和国外不知道哪个野男人生下的小野种吗?我没有弟弟。”
说完,不顾卫子谦瞬间变得扭曲的脸色,小手一指,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婴儿床上,再次开口:“用我把他推来给你看看吗?”说完,也不等卫子谦回答,直接蹦下板凳,小跑着朝着那个婴儿床跑了过去。
小小的卫思涵艰难的推着婴儿床,一直将床推到了惊卫子谦的身边,却看到卫子谦下意识低头回避,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轻声道:“怎么,敢做却不敢认吗?你在国外和别人乱搞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种后果呢?看看吧,好歹是你生下的孩子,好好看看他,看看你做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