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不归小声叨叨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奚孤行的问题:“十一心境应当还未落下大乘期,但他识海损害太过,难免会有心魔,药石难医。”
奚孤行还在瞪沈顾容,一眼一眼又一眼,不满几乎要冲破头顶。
听到楼不归的话,他眉头皱得死紧,冷声道:“他大乘期已是大圆满,原本用不了多久便能飞升成圣,现在……”
现在平白得了一身的伤,且还生了修士最不该有的心魔。
他一边气一边替沈顾容愁得慌,一偏头却瞧见沈顾容正在抬手去捏桌子上的枣泥酥。
奚孤行:“……”
没心没肺的蠢东西。
他抬手打了一下沈顾容的手背,“啪”了一声,骂他:“不归的东西你也敢吃,你走火入魔脑子还能进水吗?”
沈顾容缩回了手,垂着眸子没反驳。
奚孤行平日里大概总是被沈奉雪呛,此时他这般安分,他竟然一时间无法适应。
回想了这几天沈顾容的异样,奚孤行扫了沈顾容一眼,觉得现在乖顺听话的师弟倒是比之前顺眼得多。
——虽然一样混账。
扫见沈顾容的视线一直往枣泥糕上飘,奚孤行索性从芥子中拿出一小包灵药扔给沈顾容让他当蜜饯嗑。
沈顾容解决了“夺舍被烧”这一难题,整个人都放松不少,眉目间也没了之前故作出来的漠然,垂着眸慢慢地捏着灵药当糖豆嗑。
奚孤行原本觉得一个废医修楼不归都够他烦心的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个走火入魔沈奉雪,他突然有种预感——离人峰式微没落指日可待。
奚孤行不耐烦地问:“那牧谪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顾容终于有了理:“我不记得了。”
奚孤行被他气笑了:“你难道就想用这句话来敷衍我?沈十一,牧谪和疫鬼定然有牵连,你也应该是知晓的,你这般遮遮掩掩,难道真的要置整个离人峰安危于不顾吗?”
沈顾容沉默了一下,道:“牧谪不是疫鬼,对离人峰也不会有威胁。”
奚孤行道:“可他肯定和鬼修有关系。”
沈顾容眉头一皱,抬手按住了额头,故技重施:“可我真的不记得了。”
奚孤行:“……”
楼不归看到他揉眉心,连忙去翻药箱拿丝绸小垫枕,打算再给沈顾容诊脉。
奚孤行拦住他,冷冷道:“别装,我不吃这一套。”
沈顾容索性直接趴在了石桌上,闭眼装死。
奚孤行:“……”
楼不归慌得不行,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十一,十一十一!”
他取出怀里的赤色玉髓,指腹一抹便要开口。
奚孤行手疾眼快,一把夺过楼不归的玉髓,怒道:“楼不归!”
楼不归疑惑看他。
沈顾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瞥,发现一向见谁怼谁的奚掌教竟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捏着楼不归的玉髓死都不给他。
奚孤行冷着脸:“师尊闭关多年,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叨扰他。”
楼不归说:“可是十一现在走火入魔,身受重伤,若是师尊知晓……”
他没敢说下去。
离人峰前任掌教宠沈奉雪宠得让人看得牙酸,甚至让人一度怀疑沈奉雪是不是掌教的私生子。
奚孤行眸光微沉,想起来自家师尊对沈十一的无底线纵容,一言难尽地看向趴着石桌上沈顾容。
沈顾容依然装死,大概猜出来了离人峰前任掌教对沈奉雪十分特殊,而目空一切的奚孤行很惧怕自家师尊,所以才会拦住楼不归唤师尊出关。
奚孤行狠狠瞪了沈顾容一眼,哪怕知道沈顾容是为了躲避他的问题而使出苦肉计,他也不能继续追问。
万一师尊真的出关,沈奉雪轻飘飘一句话都能让他褪一层皮。
虽然按照沈奉雪的性子,根本不屑告状。
奚孤行恶声恶气道:“别装了,我不问了就是,只要你能保证牧谪不会出任何问题。”
沈顾容在指缝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确实不会追问,这才慢悠悠坐直了身体。
“我保证。”
奚孤行见他真是装的,气得差点拔剑砍他。
临走时,奚孤行在楼不归的院子里拔了几根治疗伤势的药草,像是喂猪一样直接塞到沈顾容的嘴里。
沈顾容:“唔……”
他被苦得正要吐出来,奚孤行就道:“疗伤的,吞了。”
沈顾容只好拧着眉头吃了一棵,吐了吐舌头,含糊着说:“好苦。”
奚孤行眉目间的憋屈终于消散了些,他皮笑肉不笑:“良药苦口,继续,吞。”
沈顾容吃完一棵后发现体内灵脉的灵力顺畅了许多,只好拧着眉头又吃了一棵。
奚孤行双手环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顾容摸了摸唇,捕捉到奚孤行眼中的揶揄之色,皱着眉头道:“你该不会是在报复我吧?”
奚孤行:“啧,竟然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走火入魔把脑子也走空了。”
沈顾容:“……”
两人正说着,收拾好茶具的楼不归在院子里扫了一眼,突然说:“我的药少了两棵。”
奚孤行一听暗叫要遭,一把抓住沈顾容的手腕,朝还没反应过来的楼不归,道:“我们先走了。”
说完,两人直接就冲了出去。
沈顾容还在疑惑,就听到身后传来楼不归的一声:“站住。”
还伴随着一声剑出鞘的声响。
楼不归虽然性子温吞丧气,但对他院中的药物十分珍视,要是有人敢随意拔他的药,就算是师兄弟也敢拔剑千里追杀。
但只要跑得快让他追不着,过半天他就能彻底忘了这茬。
两人飞快从白商山到了长赢山,奚孤行大概还对沈顾容心有怨气,把他带回来后,一句话不说直接拂袖而去,看来气得不轻。
沈顾容也不叫他,省得挨骂。
他将一颗灵药弹起,准准地落在口中,慢条斯理地在长赢山走了片刻,最后终于成功迷路在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