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的管事前来通知即将开席,人群还聚在一起,便听到冯兰故作夸张的嗤了一声,将周遭目光齐刷刷的引到她身上。
“你们看过前些日子的小报吗?”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顾妆妆,扶了扶发间的步摇,又道,“里头那个作妖的小贱蹄子,又来嚯嚯旁人了。”
赵妙彤咳了声,笑着握住她的手臂,“李小姐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些扫兴事作甚?一会儿该开席了,我们过去瞧瞧。”
冯兰一把盖在她手背,脚底纹丝不动,打定主意让顾妆妆下不来台。
“赵姐姐急什么,人家敢做,就不怕被指责,是不是?”尾音裹挟着讥讽,她故意贴在顾妆妆的肩旁,眉目挑衅。
顾妆妆置若罔闻,瞥她一眼,想走,手腕被她一把攥住,“心虚了?”
冯兰咯咯的笑了起来,赵妙彤有些急,斥她,“兰妹妹,莫要失了分寸!”
顾妆妆看着那只腕子,喉间涌上一抹恶心,她甩手,冯兰捏的愈发紧致,言语间更是嚣张跋扈,她低哼,“说过要你好看。”
冯兰对她的敌意好似墙缝间的藤蔓,呈疯狂的态势日益攀延。
是邪恶扭曲的,甚至是曹乱无章的。
“冯兰,你要闹,便去你们冯家。今日是我定亲,由不得你在此生事。”李婉婷推着冯兰的肩膀,一把怼到外沿。
“李婉婷,我可没有与你找茬,是你跟我过不去,大喜日子自己找堵。”冯兰推开搀扶的丫鬟,言语犀利。
两人从前有过节,冯兰吃穿用度奢侈金贵,又喜欢扒高踩低。李县令为官清廉,是临安城为数不多的好官。
他私库空乏,又常常接济百姓,自然没有多余钱银供李婉婷花销。李婉婷平日里穿着素朴简单,冯兰每每看见,总会轻蔑鄙薄。
“是谁的大喜日子,尚且未定。”李婉婷显然不待见冯兰的嚣张,女方帖子没有写冯兰,那便是朱家请的,她眉头微微蹙起,一抬头便看见朱茂林心神不定的躲躲闪闪。
“好了..”赵妙彤还没说完,又被冯兰凭空打断,“赵姐姐,你且来评评理,我说小报上那个见不得人的贱蹄子,干她何事?
非要出头逞强,自己找不痛快!”
她啐道,又翻了白眼,不屑的望着顾妆妆,“要不然便是一丘之貉,一样的下作!”
原是熙攘的院子,霎时寂静如潭水一般,漪波不见。
赵妙彤不妨被推到风口,就像架在火堆旁炙烤的羊,左右翻腾不得。她张了张嘴,道,“其实小报上的人,未必便是你想的那般。”
话音刚落,便有人小声附和,“我觉得也是,尤其是这几日的朝报,愈发..愈发像另外一人。”
冯兰柳眉竖起,顾妆妆见她如胀气的河豚,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这样的人,横竖不理才是,可局外人都替她开了口,若是再闷不出声,便真的是薄情寡义。
“冯姐姐总爱生气,也不知谁惹恼了你,非要拉着旁人一起不痛快。”她想了下宋延年,先前还顾虑会影响他生意,如今情势所逼,她也不再瞻前顾后。
“冯姐姐身上穿的是最时兴的样式,面料也是从波斯国进的,价值不菲。若我没记错,临安城只有我们宋家在卖,一匹布便要千金。
你说的那个小报,我也追过。既然今日冯姐姐再度提到,那我不得不劝一下姐姐,当真要讲下去?”
到底念着冯都尉的权势,顾妆妆临近话尾,又有些后悔,便留了余地,只提到开头,希望冯兰就此打住。
“只准你们宋家侯服玉食,不让旁人华冠丽服。再者,宋家产业与你有何干系,不过是仗着一张相像的脸...”
“兰妹妹!”赵妙彤瞪她一眼,冯兰勾着指尖扯了扯巾帕,并不消停,“赵姐姐,难道不是吗?
小报里的人就是她吧。婚前失贞,抢人未婚夫,又害死沈家大姐姐,鸠占鹊巢....”
“啪!”
冯兰的声音被一记狠狠地巴掌打断,皙白的脸上立时浮起红紫的手印子,顾妆妆将手负在身后,握了握拳,有些麻。
“你敢,你敢打我?!”冯兰捂着脸,许是被打蒙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醒转,望着周遭同情鄙薄或是嘲弄的目光,忽然便暴怒起来。
“你疯了吧,顾妆妆!”
“我是怕你疯了,都尉大人也保不住你。”顾妆妆摩挲着手掌,漫不经心的抬起小扇一般的长睫,微微一笑。“你说的那些罪名,要想查证并非难事,只消找来小报老板问问,是受了谁的授意,在报上那般信口胡诌,总比在这给人泼脏水来的确切,如何?”
众人觉得有理,只觉得左右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才敢正面与冯兰交锋。
而从前诸般市井诽谤,想来也是无中生有,平白中伤。
冯兰又气又虚,自然不敢跟老板对质,她恶狠狠地啐道,“谁知道你有没有用银子收买他?!”
“你都说他用银子可以收买,那些流言,难道必定真实?”
顾妆妆余光微转,对面池畔一伙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为首那人身穿官服,面容肃穆,大步疾驰,正观望间,已然来到他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