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履天坛使者已前往自在崖顶拜见觉鸾师祖,觉鸾师祖刚刚传下话来,履天坛众人要在此观礼,待到大典结束双方再论南方战事。”那名罗汉堂弟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云青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闭着眼睛却看得认真,这让那罗汉堂弟子感觉有些怪异。
“可是觉鸾师兄让你来找我的?”云青道。
罗汉堂弟子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答道:“觉鸾师祖说大典提前到后天举行,望您好好准备。”
云青点点头,温和地道:“多谢转达,我定不负他所托。”
罗汉堂弟子躬身告退,留下云青一人独照孤灯。
她合上书叹了口气:“罢了,提前就提前吧,也没什么好怕的。”
云青站起身来,手轻轻覆盖在眼睛上,然后一点点放下来,露出漆黑的双眼。
她眸色极深,没有瞳孔,黑得诡异而深沉。凡是她视线所及之处都发生强烈的扭曲,事物不断在生灭之间轮回变幻,从有到无,从诞生到消亡,每一点细微的变化的投射到天书之中,但凡是在这世上存在过的,存在着的,将要存在的,万事万物都在天书的记载之中,没有什么能够逃脱。
云青竭力运转天书朝着藏经阁看过去,大概几息功夫就感觉支撑不住了。
这样全力运转天书时它所传递的信息细如鸿毛,数目犹如天河之星,没有足够强大的神魂根本没法承受。
云青叹了口气,几样秘藏的拓本都已经不见了。看来觉鸾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不管是心境点拨还是千字洗髓经,这些都只是小事儿,一旦涉及莲心虚空藏观想法这种传承之重,他却不会轻易交给云青。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在藏经阁已经跟莲心虚空藏观想法打过一个照面却与之擦肩而过了。
没了拓本,云青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盗走真本。
悬置在藏经阁顶层结界中的莲心虚空藏观想法真本承载了千万年的佛门香火和无数佛门大能的气息,还携带着归灵寺无数年来的庞大因果。它本身脆弱得很,但要带走它却又千难万难。要是一个失手,没弄走东西倒是小事,把这秘典弄坏了她可没命再问觉鸾要拓本了。
云青想想就觉得艰险,因为一碰这秘藏真本她和归灵寺也算结下死仇了。
不过只要阿芒那边计划顺利,那么逃脱归灵寺也仅仅是艰险而已,并非不可能。
她吹熄了灯火,静谧的夜色遮掩不住琉璃小盏上的点点寒光。
第二日,大典的筹备工作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被打理好了,因为十几位履天坛的内门弟子根本等不及,他们恨不得下一秒就立刻与归灵寺达成同盟,然后返回前线支援人道军队。
云青整日在精舍中闭门不出,不过这也是她的常态,倒没引起什么怀疑。
是夜,觉鸾从自在崖顶下来,与于琼论道谈法直至第二天清晨,他的神识牢牢覆盖着整个归灵寺,云青找不到一丝漏洞。
她安安静静地呆在房内打坐修行,一心不动。
次日清晨,一个小沙弥轻叩她的房门,朗声道:“云青前辈,大典开始了,觉鸾师祖传召您过去。”
云青拉开门,赤红僧袍换成了一身素色祭祀服,手里捧着一个琉璃小盏,她轻笑着道:“多谢告知。”
小沙弥有些局促,正想答话,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云青将这小和尚放倒,然后弄进屋子里,自己却从从容容地向着藏经阁走了过去。
马上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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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凤廊,郑真真在寒潭里面一边泡着一边啃果子。
桃花树下没了酒坛子,也没了九欢的身影。自从那个清虚子来了之后,惊花前辈和九欢前辈都显得有些戒备。这些事儿她帮不上忙,只能尽量不给两人制造麻烦。
突然,她胸口冒出一个斑斓的信鸟虚影。
“来界山。”
郑真真看见信鸟吐出这几个字直接从寒潭里蹦了起来,还顺手打翻了果盘。
云青身上一直带着履天坛的信鸟,这东西人舌能言,学起人说话来惟妙惟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所以云青也没给扔了。两年前重定界山之时她就给郑真真打下了这道虚影,只等着今日一用。
这鸟儿将云青不冷不热的语气也学了个七分像,听得郑真真差点哭出来。她迅速穿上衣服奔下山,也没和惊花她们说,她有预感,分别的时候已经到了。
郑真真洗髓伐骨已成,两年来别的不说,轻身功夫学得倒是扎实,就算在这茫茫雪地里也跑得飞快。
她一边跑一边瞪大眼睛往北边看,满心以为下一秒就能见着云青,结果走了界山脚下却只看见一个身上积着厚厚白雪的大汉。
“阿芒?!”
他身材高大,看样子站在那儿好久了,满身都是雪,就像一棵笔挺的松树。
阿芒傻乎乎地冲她笑,一下子扒拉开自己的兽皮衣。
郑真真吓了一跳,阿芒胸口紧实的肌肉上烙着漆黑的魔纹,她看了半天才道:“这是什么?”
阿芒还是傻乎乎地笑。
郑真真琢磨了半天,正想着是不是要输点真气进去,那道信鸟虚影就飞到了阿芒身上。
这漆黑魔纹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幻,在阿芒的皮肤上挣扎着,最后竟然像活着的蛇一样爬了下来。魔纹落在地上,凝聚成一页薄薄的纸,上面用看不懂的古体字写了两段话。
“交给眠凤廊,然后回来这里,跟阿芒走。”
这是那信鸟虚影说的最后一句话,它将两年来积攒的力量消耗干净了,然后化作一片青色羽毛消失不见。
郑真真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她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坏事,这会儿心里惴惴不安,总感觉这张纸可能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可是这张纸上的内容也许与云青逃脱几大圣地的追捕有关,她就算不安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傻笑着的阿芒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眼神与阿芒平日里的懵懂不同,显得深沉而阴暗。
郑真真一咬牙,道:“你等着,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