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枝死死咬出唇瓣,义正辞严地强调,“赫连钺,我是你的妻子。”
男人视线幽暗地望着棠枝,嗓音暗哑,“我早就不要你了,现在的我孑然一身。遇到合适的,我自会再娶。”
说罢,他站起身,慢慢往码头踱去,准备开始下午的劳作。可走到一半,男人又折回身,将裤袋叮当的银钱掏出,不由分说一把塞给棠枝,而后转身离去,徒留落寞修长的背影。
他不想吃女人的软饭,也不愿被她看不起。
棠枝脸颊潮红,高温烧得她脑子发涨,内心翻江倒海地抽疼。她蠕动唇角,想对赫连钺背影说些什么,却吐不出半个字。
海城大街,车辆纷纷,人马簇簇,伴着吹吹打打的锣鼓声,一顶描金绣凤的大红花轿缓缓驶过。
夺目璀璨的红,深深刺痛棠枝双眼。
此时流行文明结婚,迎亲多是用马车或汽车,已经甚少在大街上看到花轿。
棠枝瞧着瞧着,不由得鼻尖酸酸,水盈盈的眼眶,含上一层迷蒙的薄雾。
她从小到大都不相信爱情,所以当父亲告诉她,要将她许给赫连震的六子赫连钺时,她并不会像其他闺阁女儿一样,寻死觅活,吵嚷着要婚姻自由。
毕竟没有哪家的大家闺秀,会真心实意嫁给军阀。因为除了整日担惊受怕自己会成为未亡人,还要与数之不尽的姨太太,外室相争一个男人。
不过这对于棠枝而言,却不算什么。那时的她不爱赫连钺,不惧他死,更不怕他留恋万花丛中,令她独守空帷。
因此除了宛城离桐洲太远,不能时常见到娘亲与姐妹,棠枝并未觉得有何不好。
当她凤冠霞帔,顶着绣制大瓜小瓜,寓意瓜瓞绵绵的红盖头,千里迢迢,从桐洲来到宛城时,她没有怨言。
她早已默默接受她所嫁的男人,将来会妻妾成群,而她最后的命运,便是成为一颗黯淡的鱼眼珠子。
可是婚后,赫连钺对她这般好,这般温柔小意。他让她体会到爱情的美好,让她向往与他同生共死,相守一世。
然而……现在的他,居然胆敢不要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说不要她。
思及此,棠枝心中小火苗乱蹿,恨不得立刻返回码头,将这个不守承诺的男人,猛揍一顿。
彼时的郎情妾意,他竟全然忘了。
她寻了他叁年,从养尊处优的小姐,变成整日奔波的妇人。如若不是真心爱他,她断不会如此做。
“赫连钺,你混蛋……”棠枝口齿不清地小声嘀咕,“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居然还要赶我走……”
棠枝还想继续骂,可是脑袋愈来愈沉重,眼前花轿的朱红色渐渐模糊,她两眼一擦黑,硬生生跌倒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