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逼着两口子要,眼睛却看四爷和金老二。
好似双方都等着两人说话把这事给揽过去似的。
可这两人凭啥说话?
金满城看了两弟弟一眼,赌气一般的道:“现在没钱,等工资下来吧。要是等不到……我们拿院子是青砖大瓦的,你们能用你们就拆去。另外,堆了半院子的草席子,你们上梁的时候肯定要用,都拿去。再不够,那就真没办法了。纵火犯才六岁大,你们带去,要打要骂要杀要剐你们随便……”
话都说成这样了,还叫人怎么说?
林雨桐以为这些人不会真干出扒房的事,结果还真是出人意料。
第二天,柳成的姐姐就来报信了,“赶紧看看去吧,那些人要翻天了,要扒你们家老大的房子……”
扒呗。
吃了饭,两人没掺和,直接把金大婶的东西收拾收拾给放到新盖的那小房间去了。没干不要紧,先不住人,先把屋子占下再说吧。
等收拾好了,两人才溜达着过去了。
拆房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这会子顶多就是拆了围墙。
李仙儿在一边抹泪,也不跳脚的骂了。看见林雨桐和英子也不翻着眼皮看人了,只指着清丰跟两人道:“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讨债的?”
林雨桐看看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院子,又看了看李仙儿,“……你是不是又有了?”
李仙儿看看肚子:“有了?”
啥意思?
林雨桐不多说,拉着英子就走。回去的路上才道:“我看你这点时间也不对,要不去医院查查,怕是有了。”
“真有了?”英子摸摸肚子,“这李芬芳那两块钱没白拿啊。”
林雨桐知道是啥意思。规定是规定要么结扎要么上环的。可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上环不是人操作吗?上面派了人下来,在每个村的卫生所做手术。吴和平和李芬芳这两口子说是助手,其实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两口子动手的,那个上来的人不用那么辛苦,就坐在边上拿着名册做记录呢。不做肯定不行,人家在边上看着呢。但怎么做,却是这两口子说话。私底下收两块钱,能叫这玩意不顶用。那么生下来,这不能说是违反政策。罚款肯定也要,但不多,村上看着要。有的收一两百,有的只收三五十。全看跟村干部的关系了。
不管是张狼剩还是袁改弟,跟金家的关系都不错。这事顶多也就是三五十的事。再不行就是张家那些儿子多到小饭馆蹭吃几顿饭的事。
不管是男是女,这一胎都要生的。
到家门口了,英子才问林雨桐:“老大婆子真是有了?”
八成是。
“咋在那个时候说这个?”英子还不解呢。
为啥说?
这就看李仙儿的悟性了。
果然,这女人没叫人失望,等院子被拆了一半,眼看连最后一间屋子也不给他们留了的时候,她终于悟了。抱着肚子挡在众人跟前,“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装死在这里。正好一尸两命……”
本来想过去拉扯的女人也不动了。真要流产了,这就不是拆屋扒房那么简单的事了。把家当赔进去一半还不知道人家乐意不乐意呢。
就有人说:“算了算了!事别做绝了。都是一个村的,平时抬头见低头见的……”
一个人缩了,就没人往前冲了。
不能你当好人,咱们都是坏人吧。
大房就这么地,留下了一间厦房,够一家三口住的。其他地方,连厕所的墙都被拆了带走了。
有跟金老大关系好的,就过来说了:“席子绑住做着围挡,就等当厕所先用着。给屋檐底下盘个炉子就能做饭,凑活凑活吧。”
厕所能凑活,可这过日子呢,厨房就不能凑活吧。
金老大想着不行先盖个草房,好歹是间屋子不是。结果找金老二去了,老二忙着给老三家弄厨房呢。四爷真忙着呢,一是写论文,动不动就闭关了。二是去黄河滩,测水文。
等到孩子们要开学了,前一天晚上林雨桐给清宁收拾书包,准备第二天送孩子去学校报名呢。结果大半夜的,金大婶哭着来了。
有多晚呢?
得有十二点过了吧。她不是个胆大的老太太。城外晚上还是有些冷清,八点都不怎么见人了。这都十二点了,除了风吹着杨树的树叶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她一到这边就有点怕了。老远的就开始哭着骂了,骂老二呢:“金满川你羞了人了!金满川你个挨千刀子的不孝子。”
这是一边大声哭着给她自己壮胆,一边露个声叫人呢。
能叫谁?
叫她的俩儿子呗。
这半夜三更的,肯定是有事啊。
连小老太都吵起来了,披着衣服上后面来,看孩子叫两口子过去。
结果到了巷子口了,后面金老二跟英子也撵出来了。金大婶一见儿子媳妇,也给胆壮了。本来说着就不嚎哭了吧。人家不!偏哭!
哭啥呢?
又开始哭去世的金老头,也不进巷子了,直接从巷子口过去,走小路往坟场的方向去。
一边走一边哭啊。脚下生风似的还走的挺快。
四个人跟着后面比较傻眼,这不知道这唱的是哪出啊?
那个坟场不是深嘛,刚过了老大家那个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院子不久,最多也就是过了有五十来米的样子吧。金大婶往地上一坐,拍着坟头就哭啊,“你咋走了呢……你走了谁管我哩……留下些不孝子能活活把人气死……”
林雨桐差点笑出来,她那明显是怕了,不敢朝里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