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不由的睁大了眼睛:“不会是边城那边?”
余梁点点头:“后娶的那个把大闺女许给了孙绍祖。”
林雨桐愣了一瞬,面色有些奇怪。虽说这里面有人算的成分,但何尝不是冥冥中的天数。贾家不管出于哪种目的,在自家兄妹最难的时候,确实有收留之恩。又因为贾赦对自家哥哥的看中,一趟下江南,叫他赚了银钱让家里有了立足的根本。这都是赖着贾家才有的。而如今呢?或许是孙绍祖想跟四爷这边搭上关系,才跟那边求亲的。但不管为什么的,至少这个改变,显然已经是改变了迎春的命运了。
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但从亲疏上来说,她心里更多的则是庆幸。为迎春而庆幸。
王熙凤施恩给刘姥姥,刘姥姥最后善待了巧姐,给了巧姐一个安稳的生活。
贾赦帮了自家兄妹,她自己的女儿许是就因为此而逃过了噩运。
而反过来,余鉴自己不做法,未尝不会报应在他看中的儿女身上。
林雨桐就问余梁:“哥哥要管?”
“我管什么?”余梁就道:“他也没管过我们,我在人家面前充的什么好儿子好哥哥?再说了,亲事都定了,咱们要说三说四,指不定那边还以为咱们要拦了他们的好姻缘。我就是嫌弃麻烦。那孙绍祖本就是奔着这边来的,这个麻烦还不知道怎么甩呢。那边竟然还来信,想叫姑娘在咱们家发嫁!”
“那是嫂嫂的嫁妆宅子,又不是余家的宅子。”林雨桐就说:“在乡下买个破院子,花不了几个银子。就说是当初到京城后置办下的,放在你的名下的。他们来了就叫住过去。若是不愿意,叫他们自己找地方去。或是住客栈,或是租了院子自住呢,又不与咱们相干。这事我跟琏二嫂子那边打个招呼,绝对不叫他们找到那府里去。”
余梁就叹气:“我就怕那边来了……惹你生气……”
“不相干的人,我气什么?”林雨桐摇摇头:“不相干的。倒是嫂嫂那里,你该跟嫂嫂说清楚这态度,也好叫嫂嫂知道怎么行事。不用顾忌那什么名声,只管安着心意来便是。再说了,怡哥儿可是找了高人给批命的,他们从变成回来,身上的杀伐之气太浓,对孩子没好处。这可是老神仙说的话,谁来也改不了。”
余梁想了想就点头,正好,妹夫之前说,军里的差事暂时别干了,好像是说弄了个什么皇庄的管事做。
他也不明白这皇庄是个什么皇庄。
说着话呢,四爷就回来了,对孙绍祖娶谁他哪里有心思管,自己这个连襟也不是他想攀就能攀上的。倒是皇庄的事,四爷跟余梁交代了:“不是以往的那些皇庄。这个皇庄将来归工部……许是归于屯田司,许是另开一司专负责此事,主管怎么也是五六品的郎官……”
肯定是四爷负责的事,安全又责任小,功劳将来能分一杯羹。错不了的。
郎舅二人又去了书房,热酒热饭聊到晚上了,才打发人把余梁给送回去。
本来这事听听也就过来,没想到这孙绍祖还真就登门了。四爷也正好不在,贾瑕又回了书院去了。家里没男人应酬。她只叫人收了帖子,却没叫进来,只说是人不在,不便留客。
孙绍祖这人也是极为舍得下面子的人,不管这边是冷是热,人家都把仰着一张笑脸。拜年来带的礼死活都给放下了。
因着孙绍祖的事,林雨桐倒是想起了迎春的婚事。
其实之前邵华提过一家,那时候时机不对,这事压根没说出口就被王熙凤给拦了。可如今,这时机却未必不合适。
薛蟠这家伙嘴上没把门的,王夫人答应薛家的事,他转脸就跟四爷说了。
也就是说,明面上,迎春是没有留在家里的必要了。
若是请了薛姨妈当这个媒人,贾母和王夫人又该怎么拒绝呢?
因此,在邵华带着怡哥儿过来玩的时候,她就旧事重提了。
邵华提的这家人情况有些特殊。因跟余家比邻而居,两家颇有些来往。邵华才留心了。之前说过,余家那边住的都是武将,这家人也一样。说给迎春的这个人,年方二十,在五城兵马司做郎官。虽是军职,却也不是文墨不通的,长的不是斯文俊秀的样貌,但也堂堂男儿,很有些轩昂之态。他是蒙了父荫有了如今的官职,为人颇为豪爽豁达,且人情练达。家里也颇有资财,不为生计发愁。因父母早亡,只留下姐弟二人。姐姐比弟弟年长五岁,当年父母过世,这姐姐十四岁,按说守孝完就该嫁人了,可这放心不下年幼的兄弟,将婚事往后拖延了两年年,谁知道那边先纳了二房连儿子都生了。可到了婚期,那边娶了这边也嫁了,可这嫁过去,偏不得夫家的喜欢。来年生了个姐儿,更糟婆家磋磨。眼看着姐姐和外甥女被磋磨的不像样子,这弟弟就找去了,问姐姐这日子要往下过吗?要是还要往下过,他就想法子把姐夫给教训乖了。要是不想过了,大不了大归回家来。这姐姐是一刻也不想在夫家留。于是,这弟弟就做主叫姐姐和离了,为了要回外甥女,愣是把一半的产业给了划给了那家,只为了不叫那边插手外甥女的事的。
所以,这家里,没有公婆,却有个不愿意再嫁人的大姑姐。
邵华就说:“那方家的大娘子真是个利索人。愣是把家业打理的有模有样的。人也十分通情达理。为了她在家影响了兄弟的婚事,姐弟俩不知道打了多少官司。方大娘子的意思,是想立个女户,带着闺女过日子。可这做方郎官呢,非不!跟你哥喝酒的时候还哭了,说是他姐当年不舍他,他怎么能狠心的舍下姐姐。”她低声道:“你说,就跟咱们家这么近的住着,这婚事要是成了,有我跟你哥在边上看着呢,能叫迎春妹妹吃亏吗?她是那么一副脾气,不争不抢的,大姑姐在家处处替她料理清白才好呢。再没有合不来的事。方家大爷又是个官身,进了门就凤冠霞帔。那大姑姐被妾室折腾的险些丧命,家里再是容不下那些玩意的,这又是一重保障。上回我这话没说完,琏二嫂子先拦了。如今……当真行?”
行!怎么不行?
林雨桐还怕不保险,特特的叫邵华请了那位大姑姐方大娘子来做客。
看了人品,她先就满意了。
这边把客人送走,那边又打发丫头把王熙凤给请来。
王熙凤还以为是甄家的事有变故了呢,急巴巴的过来,结果是为了迎春的婚事的。
她这人在林雨桐面上说话,也不遮掩:“我就不信,别人瞧不出太太的手段,你也瞧不出来?”明显就是糊弄薛家的话。
林雨桐就说她:“你们要安排这个安排那个的,可想过娘娘的想法?”她轻哼一声:“易地而处,换你是娘娘,你可愿意借个肚子生儿子?”
王熙凤便不说话了,不管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也终究不如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林雨桐就又说:“何况,这话太太能说,你却不能说。到底是隔着房头的。如若这将来迎春进去又真有儿子了……我的二嫂子,大房二房……这差别可大了。咱们都明白这个道理,难道娘娘不明白?哪怕过上三五年之后,娘娘那边还没动静……送人的话也得娘娘先开口,老爷太太说话了,你们才能说。你细细寻思,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熙凤何等样的人,哪里不明白人家故意没把话说的那么透。
可这再不透,该明白的意思,自己还是明白了。
娘娘的年纪,太太说大了,可实际上真大了吗?太太那么大年纪了还能生下宝玉,这闺女随了母亲,难道娘娘以后就生不下来?所以,太太说叫宝钗进宫这话是糊弄薛家的,同理,叫迎春进宫这话,何尝不是糊弄大房呢?不用多久,就是三年后,探春也都合适了。人家又为何要选迎春了?那么些个好处自然是落在二房,如此对宝玉才是最好的。
就像这位说的这样,有些话太太能说,自己却不能说。自己积极的谋划这事,看在太太和娘娘的眼里,未尝不是为了大房谋福利呢。
正琢磨呢,就听这位奶奶又道:“别忘了,就身份而言,迎春比娘娘如何?”
迎春是承爵的大老爷的闺女,要是面子上好看,记做嫡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娘娘……五品官的嫡女?
谁尊谁卑?
反倒是叫尊的去服侍卑的?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说不出的别扭。
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好似留着迎春真不是很妥当的做法。
林雨桐就又问:“薛家给银子只怕也不爽利了吧。一天没有个准话,那边就爽利不起来。”
所以,不若给迎春说亲,也算是对薛家表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