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消退后,学堂迟迟没有开课,岑道年让岑朝安去找他的小花姐姐玩,岑道年同石叔一起,在村里帮村民修整房屋。
好在去年风调雨顺,大漠乡虽然有几家房顶被大风掀起来,村里人搭把手,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修好。
房主准备好丰盛的饭菜,请来帮忙的邻里吃饭,虽然没有工钱,一帮汉子凑在一块热闹非凡,笑闹声打趣声能传出三里远。
丝毫不像是刚遭过天灾。
岑父解决早午晚饭,朝安又有石婶照看着,决明揣着私房钱,带上几类种子,对岑父说要去县城瞧瞧。
“县城如今正是人杂手乱,鱼龙混杂的时候,你去太危险。”岑父摇头,“不去为好。”
“我都已经十四了。”决明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已经到岑父下巴那里,“再说,我身上又没几个铜板,人家想偷也没得偷。”
岑父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半晌,岑父眉头一松,“你也大了,我不该拘着你,路上小心。”
得到准许的决明雀跃起来,拔腿便往村口走。
“等等!”岑道年叫住他,掏出钱袋塞在决明手里,“钱财都是身外物,必要时可舍弃。”
说着,岑道年拉着决明的手,把钱袋放在他手里,“去吧,记得给朝安带包糖。”
“好的!”决明朝村口跑,朝胡屠屠喊:“胡大哥!等我一下!”
驾着牛车的胡屠屠等在村口,载上决明后,往镇子走。
到善堂镇,决明下牛车,顺着大路往东走。
沈县令前几日便带着人将各乡主道重新压实,现在走起来和洪水之前并无两样。路两旁皆是碗口粗细的杨树,决明顺着路边走,阳光洒下来,被枝叶挡住,只在地上留下一片凌乱碎光。
不出半个时辰,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更有不少人驾车往阳县走。
决明两手空空,走的十分轻松。
县城是由两层楼高的城墙围成的小城,门口设有关卡,无论是进城还是出城,都有县衙的人盘查登记。
决明排在队末,登记好后,终于第一次来到古代的县城。
县城街道被人打扫的纤尘不染,两旁商铺,街边小摊,高声叫卖,决明听着,价格虽然比善堂镇高出不少,却在情理之中。
在城西,一群流民在登记好后,排队领牌,等着被人安排进临时住所中,然后通过劳动换取食物,这是沈言应对流民的“以工代赈”法。
井然有序。
这是决明第一个想到的词。
街上偶尔有衣衫褴褛的流民走过,稍微留心,便能看出他们虽然衣衫破烂,但是衣服是干净的,脸色虽然发黄,却没有脱形。
决明先在一家茶摊歇脚,喝了两碗茶后,向摊主大爷打听去哪找经纪人。
摊主大爷很爽快地给决明指路。
找到经纪人,决明说明来意,经纪人带决明去街上空着的店铺转了几圈。
现下物价飞涨,街上较往日萧条许多,决明挑中一家两层楼小店,店门口路面空阔,店后又紧挨着运河。
届时货物从运河送到,能直接入店。
这里地势高,四周空阔,本应该是建成仓库的地方,房东不知怎么想的,建了几家店铺,因离县城远,除了搬运货物的工人,几乎无人问津。
所以租金较县城黄金地带,二两银子一个月租金而言,这里五百铜板的租金几乎低的不能再低,和仓库的价格差不了多少。
决明手上铜板不多,和经纪人签好契约,拿了钥匙。
店面虽小,也不是自己能支撑起来的,决明还需要找一个人在明面上做事。
短时间是没法招到一个合心又忠诚的员工,在宋朝直接买卖人口又是犯法的。
如此,只能折中,买下一个人十年之久,也算是变相的直接买下来。
决明依着经纪人给的地址,找到牙婆,跟着牙婆来到一胡同口,内里熙熙攘攘,挨着墙角站着一群少年少女。
最小的只比决明小一两岁,最大的快要成年了。
决明好奇地打量着挨着墙角的少年,牙婆带着决明到一溜少年前,和接头的同伙交代一声,继续去外面候着。
决明稍稍留意了一下,这个胡同是个死胡同,胡同口守着四五个壮汉。
胡同的小孩哪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只能安安静静的等待有人把自己买走。
洪灾后不少流民无力养活儿女,所以这几天牙婆的生意特别好。
太小的不行,决明怕撑不起场子,只能在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少年里挑。
见对面的买主是个白嫩清隽的少年,挨着墙角站的少年少女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这样的俊美的买主,看上去脾气很好。
说不准在他手下做事不会被虐待。
想到这儿,墙角的少年们都挺起胸膛,恨不得胸膛能抵着下巴。
决明不禁失笑,左手边第三个少年身上虽然衣服破旧,但他目光澄澈,鼓足气站直,两眼正视前方。
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子耿直的味道,决明停在他身前,暗暗满意,道:“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