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让大伙儿不顾危险地全力堵漏,那样还有机会抢回动力。”大副提出第二个选项。
“不,不能那么冒险。”上校跟着来自内心地的声音说道,“人先撤,关闭防水隔舱,让损管队想办法。呃……该死,右轮机舱,为什么会是右轮机舱?”
大副没有理会后面这个问题,他急切地走去电话那边传达命令,肩扛两条杠的那名军官在另一边恍恍惚惚地说:“海面上到处都是鱼雷,它们来自四面八方,我们掉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陷阱!”
上校亦没有理会这名下属的语言,他驱使着麻木沉重的双腿走向舱门,穿过舱门,顺着无比熟悉的通道爬上舷梯,双手拽着身躯往上爬,感觉极其费力地来到了战斗舰桥,全舰视野最好的位置——除非军舰是在仓惶撤退。
“长官……”上校万分疲乏的呼唤道。这个时候,他的长官、同校师兄兼这支特别舰队的正牌指挥官,孤独地凭栏而立,他的帽子不在脑袋上,斑白华发虽短,在海风和气浪的作用下仍如稻浪般摇曳,而他的随从副官,一个拥有聪慧头脑的年轻少尉,仰面朝下地趴在战斗舰桥镂空的钢制台面上纹丝不动。
“长官……”上校一边呼唤着一边踉跄走到杰特利卡将军身旁,殷红的鲜血如同山涧的泉水一滴接着一滴从他右耳鬓处滴下,洁白的海军制服右肩位置已经染红了一片,将军的目光望向左侧,数十米外,轻巡洋舰“文森斯”号已不再是那条驰骋大洋的钢铁蛟龙了,它舰尾没入水中,舰身向左倾斜,舰艏以一种歪斜的角度高高扬起,舰体周围的海面上尽是落水舰员,他们为了生存而不停的手脚扑腾,每次举行游泳比赛都能够看到类似的场面,但这一次是截然不同的,他们正努力摆脱死神的漩涡——他们所熟悉的、奉献了美好青春的军舰正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下沉。此刻,它是如此的平静安详,就像是一匹即将老死的马,它清楚自己的归期,它眷恋但不遗憾自己的离去,它静静等待着,等待着……
“难道上天已经遗弃了我们?难道上天不再庇佑美利坚?”安格洛上校干涸的嘴唇像是风中的树叶不住地颤抖着,他转头望向另一边,受伤的“奥里斯坎尼”号正试图全速逃离这片灾难之海,为了规避鱼雷攻击,它拖着那庞大的躯体走起了s形,舰尾留下的白色航迹证明了它的运行轨迹,其实以埃塞克斯级航空母舰的防御设计,一枚普通的鱼雷还不致于要它的命,只要损管得力,它完全可以撑到旅程的彼岸,然而为它护航的三艘舰艇,包括那艘慢吞吞的护航驱逐舰,此时都已经掉了队。体形修长而优雅的轻巡洋舰主体发生了猛烈的爆炸,舰桥和甲板烈焰四起,火光下到处是奔跑和跳水的身影,看样子它下沉的进度很快就会赶上可怜的“文森斯”号;一枚鱼雷对2000吨级的护航驱逐舰破坏力是极其巨大的,水线以下的骇人破口也许是任何损管技术都无法补救的,它滞留在水面以上的舰体也在剧烈的燃烧着,仿佛所有的钢制部件都变成了易燃的干燥松木,一部分光滑漆黑的舰底从水里露了出来,更多本该吹拂着海风、沐浴着浪花的舰体却在海水中迅速降温;还有一艘弗莱彻级驱逐舰不知是为了躲避鱼雷还是同伴残骸而转向,海面上的复杂局势让它持续向舰队右翼行驶,此刻正从“波士顿”号后方驶过,以它的反潜装备驶出伏击区到外围应该可以迅速找出敌方潜艇方位并对其中一艘或两艘展开突击——安格洛下意识地想着这些,然而这既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也不是杰特利卡将军可以左右的,己方舰队的两艘驱逐舰安在?站在这舰桥上根本无从分辨,舰长想要走到舰桥最边上朝侧后张望一二,就在这时,曼特博士冲上舰桥,不顾影响地喊道:
“如果这艘军舰保不住了,我们应当启用备用方案,将秘密货物就近转运到安全的驱逐舰上去。”
这份备用方案在舰队起航前就已经定下,作为执行计划的主要负责人,杰特利卡和安格洛事先皆已知晓,只是变故来得太快太猛,他们的思绪还纠缠在惊讶的绝望之中。
“什么?”舰长回过头看着曼特博士,表情狰狞、口气冷厉,仿佛眼前这位核武器专家就是酿成此番惨剧的罪魁祸首,既然悲剧的结局已经注定,也许只有将罪恶根源大卸八块才能聊以慰藉亡者的魂灵。
在巨大的轰响声中,舰体再度发生了强烈的摇晃,舰桥上这三人都勉强扶住栏杆而没有跌倒,而从爆炸的声响和震感判断,舰上弹药和燃料引发的殉爆已经开始,更多更猛烈的爆炸很可能让它不受控制地迅速瓦解下沉。
“若是任由它们随舰沉入海底比损失这支舰队后果更加可怕!”曼特博士吼道,“就算敌人不能把它们弄走,高放射姓的浓缩物质也会污染大海,若干年后周边数百海里的区域可能成为死亡海域!”
“那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运送这些魔鬼的武器!”安格洛显得出离的愤怒。
危难关头,曼特博士倒是毫无畏惧之色:“如果运载它们的飞机被击落,结局一样——也许更糟!我们相信海军,尊崇海军,认为海军更有能力承担这项任务!”
最后这一句识趣的恭维很大程度上化解了安格洛的愤怒情绪,而舰队指挥官杰特利卡将军听到这句话也终于转过身来,短短半个小时之内,这位资深的海军将领仿佛老去了十几岁,他满目悲怆的看着曼特博士,亦看到了舰体中后部升腾的火光和浓烟,两行清泪不自禁地顺着面颊流下。
“上校,安排水兵们实施备用方案吧!将那两件特殊货物转运到驱逐舰上去,“加特林”号或者“西格斯比”号都可以,然后单舰全速驶往法国,燃料是够的,中途千万不要回头,奥里斯坎尼号能保持航速就结伴行驶,不必特意为它护航。”
安格洛黯然低头,就在刚刚,他的眼角余光瞟见了一艘驱逐舰出现在“波士顿”号左舷后侧,它上面几乎看不到光亮,仿佛是一匹冲入战场救主的黑马,它的到来让人们看到了希望,最后一线希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