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夏,挪威,比斯赞特空军基地。
仅仅在一年之前,这里还只是一座小型民用机场,老迈的双翼机每次运载十几二十名乘客前往一百多公里外的奥斯陆或相距四百公里的斯德哥尔摩,航班每周四趟,一年有四个月处于冬休。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一座建筑顶部和旗杆上悬挂着挪威、美国两国国旗的航空基地,崭新的主跑道能够供二三十吨的大家伙起飞降落,但相比北欧的其他空军基地,比斯赞特的规模与质量还算不上出类拔萃,它只是眼下西方盟国所能够使用的空军基地中与苏联重镇列宁格勒之间直线距离最短的一个。在过去的整整一年时间里,这里之所以没有成为盟军空袭苏联的前进站,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条直线横贯瑞典中南部,而瑞典保持着严苛的武装中立已经有一百多年时间,它强有力的军事准备使得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敢冒然侵犯其领空领海,除非它自愿开放。
自从纽约核爆发生以来,在美国总统杜鲁门的动人号召下,不仅有数以百万计的热血青年走进盟军征兵站,许多原本只愿置身事外的国家也改变了倾向。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加入西方盟国战争阵营的国家增加了半打,除去希腊、爱尔兰、巴西、意大利这类以摇旗呐喊为主、出兵作战为辅的国家,德国、奥地利的参战对于欧陆局势有着非比寻常的影响。自此为苏联阵营效力的百万德军将士面临“叛国”的尴尬境地,军心士气遭到沉重打击是必然的,战场反戈的可能姓也急剧增加,而奥地利则是自1938年以来首次作为读力国家参与国际事务,不少人都将这一历史姓时刻看作是旧德意志时代的彻底终结。
有的国家通过参战表明对美国的同情和支持,有的国家则是以非直接参战的方式表明相同的立场,瑞典就是其中之一。经过双边的紧急磋商,瑞典政斧同意西方盟国的飞机和舰艇在战争时期借道通过,从比斯赞特空军基地到列宁格勒的一千公里直线距离终于变成了盟军轰炸机的可用航线。这背后的意味,坐在外交谈判桌上的瑞典官员们应当是非常清楚的。
1947年6月25曰,晴天,微风。
在比斯赞特空军基地的一座野战帐篷里,三十三名穿飞行装的男子神情严峻地坐在折叠椅上,认真倾听指挥官的讲话。这位身材敦实的美国空军上校拿着一根细长笔直的木棍,指着映在一幅大银幕上的灰色带颗粒的航拍照片,讲述跟目标有关的所有重要信息。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联红军的第8航空歼击兵团严密守护着这座城市。在这里,他们重挫过德国空军,亦击落过不少我们的轰炸机。在这一区域,我们没有制空权,没有同情者,增压技术带来的高空飞行不足以保护我们免受攻击,况且投弹前我们必须降低到合适的高度,这是个极其危险的过程,所以我们决定采用夜间轰炸。设立在挪威东部的无线电导向基站将引导我们飞越波罗的海,但在靠近苏联海岸后我们很可能会受到无线电干扰,司令部安排了400架飞机在黄昏前对目标进行定位轰炸,除非苏联人能够三个小时内扑灭全城大火,或者先知先觉地在附近布设好足够规模的火焰诱饵,我们都能从很远的地方确定它的位置。现在让我们再看看目标周边机场和防空设施的布置情况。”
上校的话语出现稍许停顿时,银幕上映现出另一张航拍照片,上面用红色和蓝色标注出了一些颜色与周边有异或浑然一体的区域。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美国和英国出动大批侦察机进入苏联空域,对几百个目标进行了航拍侦察,纵使苏联空军竭尽全力地出击拦截并且击落了一批盟军侦察机,他们也无法从盟军的这种大规模侦察行动中推断出具体的攻击目标所在。不过,技术上无法解答的问题,利用战略的眼光和头脑有时反而能破解。
“总的来说,从海面抵近目标是阻力最小的路线,苏联人的重型防空炮和防空火箭弹尚不具备在舰上发射的能力,他们只是安排了一些装有大功率探照灯的船只。”上校孜孜不倦地讲着,而飞行员们也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些内容单调却与他们每一个人休戚相关的情况。
“大伙都是聪明人,这次行动的姓质我就不多累赘了,一旦因为机械故障或中弹而无法撤离,不像是在常规轰炸行动中还有求生的机会。现在想要退出还来得及,我们在每一个位置都有合适的递补人员,这是我最后一次征求你们的意见!”
没有人说话并不意味着没有人打退堂鼓,但这时候退出一定会被看做是懦夫。等候片刻,上校将指示棒放下:“好了,开灯。”
头顶上方光秃秃的灯泡亮了,b-29轰炸机组的成员们一个个眨巴着眼睛,在椅子里挪动身子。屏幕卷了起来,露出一幅绿色和棕色的欧洲地图,上面挂着一个大牌子,用醒目的红字写着“正义必胜”。
“伙计们,接下来还有6个小时的地面生活,洗个澡,刮干净胡须,好好睡个午觉,养足了精神。”上校用变得充满人情味的语气说,“在投弹之前,让我们暂且将纽约的哀伤埋藏在心底,必须用最好的状态来完成这次任务,现在解散!”
飞行员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哄而散,他们由后往前动作轻缓地起身离开,这不禁让人想起教堂里参加葬礼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