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此时睁着一双小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徐宴。

“……若我不愿呢?”徐宴一手牵着徐乘风,间或一阵风拂动他的发带,显得人十分的清雅温吞。

孙老爷脸色一变,弯着笑的眼睛里闪出了不客气的光:“不知徐公子来金陵多久了?”

徐宴眨了眨眼睛,没开口。

“怕是不久吧。”不过孙老爷也不在意,他捋了捋上嘴皮的山羊胡,说话十分得不客气:“金陵的事儿你或许不清楚,也没听说过孙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更不清楚孙家在金陵是什么地位吧?”

徐乘风抓着徐宴的衣裳下摆,瑟缩地往徐宴的腿后头躲了躲。

徐宴摸了摸他的脑袋,抬起眼帘:“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如何,徐公子看着一表人才,想必也该懂一些道理的。”

孙老板眼中射出森然的光,丝毫不掩饰恐吓威胁的态度,“要说这金陵,李金赵钱孙五大家族就是那商铺遍布各地的地头蛇。别看府尹老爷面上这般强硬,私底下也得老老实实哄着咱们!拱得咱们高兴了,他才有好日子过。冀北候林清宇是强龙没错,但这一强龙到底是京城来的。来金陵游玩个几天,总归有回去的时候。你们一家子就不同了,你们家是来金陵读书的吧?”

徐宴抿起来嘴角,脸色渐渐冷冽起来。孙老爷却不在意,一个无依无靠的黄毛小子能有多大的能耐?家里一个婆娘一个幼子,仗着人的势能逞一时的威风,难道还能逞一世的威风?

“你若是读书,没个三年五载的,是离不开金陵的。”孙老爷冷笑,说起话来胸有成竹,“只要人在金陵,就逃不过我孙家的势力。孙家若是想找你麻烦,太容易了。你觉得凭你一家人能有多大的能耐躲得过?”

徐宴面色越发冷冰,心里一口恶气涌上来,目光顿时犀利地刺向他。

“别这么看着我!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这是看你有几分慧根的样子,老夫今日好好跟你讲一讲这世间的实在话。你徐家无权无势,指望旁人能救得了你一时,不若别与我孙家麻烦,我放过你一世。”孙老爷冷哼,“年轻人要懂得取舍,别一根筋钻到底!”

徐宴脸上仿佛敷了一层冰,硬邦邦的:“那依孙老爷看,徐某该如何行使?”

“你去跟府尹大人求情,说不计较老二这回的鲁莽。请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老二。”孙老爷负手背在身后,颐指气使道,“若是你做得好,往后你一家在金陵的花销,孙家给包了。若是你不听,那就别怪我孙家下手狠辣无情了!”

第三十九章

“孙家家大业大,确实是底气很足。”徐宴摸了摸徐乘风的脑袋,垂眸看着这肥硕的中年男子,“只是不知这份家业能支撑多久。”

孙老爷脸一沉,肿眼泡小眼睛不悦地眯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昨日找到苏毓以后,徐宴便特地去了解了孙家的事情。兼之林清宇有心想向表示歉意,告知徐宴的消息都是用了心去打听的。孙家那样的人家,主母无能,膝下无嫡子立足。后院各个脏的臭的女子数不清,十三个有名分的庶子,无名无分的私生子无数,却不曾定下继承人。子嗣各有小心思,内里乱成一锅粥的人家又有何惧?

只要哪一日孙老爷出事,孙家就是被人瓜分的结局。

徐宴淡淡地看着眼前之人,头发早已花白,两只肿眼泡下青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这个年头人至多能活五十岁,孙老爷年近不惑,离五十也差不了多少。

徐宴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正中孙老爷的痛处。孙老爷脸上的肥肉一颤,当真被激怒了:“徐宴!”

“徐公子?”一道惊喜的女声突然从远处飘来,带着雀跃地插进来,“你在这里?”

剑拔弩张对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孙老爷瞬间抬起头,后头的话噎在喉咙里。他眯着肿眼泡看向远处,就看到衙门外一辆精美的马车缓缓地驶过来。车厢的正中间挂了柳家的家徽,一个十分秀美的小姑娘朕趴在马车的车窗,半个身子都伸出来,正在十分欢喜地向徐宴摆手。

徐宴慢吞吞地转过身,并没有对甄婉的殷切表现出太多的热情:“甄姑娘。”

柳家人都听说徐家的事情,住在柳家的甄婉自然也听说了。

事实上,甄婉是跟随柳之逸一道过来的。只是她是世家贵女,不便于抛头露面出现在公堂之上,于是便一直在马车里头等着。

等了许久,渐渐有些不耐,便让车夫赶车去到附近的首饰铺子转一转。这会儿正巧转回来,就看到徐宴在衙门外头的巷子口与人说话。

甄婉素来是个目中无人的,此时看到徐宴,眼中便只有徐宴一个人了:“听说有人去徐家闹事了?徐家遇到麻烦了是不是?”

徐宴瞥了一眼话说半句被噎喉咙眼的孙老爷,淡淡地点了头。

甄婉却仿佛感同身受了一般,面色突然就凶狠了起来。

她张嘴骂了一句‘不晓得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对我的救命恩人不敬’!转瞬,变脸非常快地换了一脸天真的笑容,殷殷期盼地看向徐宴:“那你为何不去柳家找我?你去找我,我叫姑父替你收拾他啊……”

孙老爷脸上的嚣张的神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僵硬。

“你不晓得,我在家里等了你许久。我还跟姑父姑母说过那日若非是你救我,我就落水里淹死了。”甄婉不顾仆从的阻拦,掀了帘子从车厢里出来。还是一身鲜红的裙子,鞋面上绣了龙眼大小的东珠,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姑父姑母很感激你,说往后你有事,可直接去太守府找他。”

孙老爷胖乎乎的脸上,肉机械地颤了颤,额头慢慢地冒出冷汗来。

若是平常,徐宴必然说不用了。但此时,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孙老爷,他只轻轻地抿着唇没说话。不过他不说话,却不妨碍甄婉叽叽喳喳许多话说。

徐乘风拽着徐宴的袖摆,蹙着小眉头盯着甄婉看。

他年纪到底太小,此时见到甄婉只是觉得甄婉有些面熟,这会儿已经忘记甄婉是谁了。只是觉得这个红衣裳的姐姐闹闹渣渣的,看自己爹的眼神有些古怪。小孩子也不懂这眼神什么意思,但他从许多姑娘的眼睛里看到过,格外的排斥:“爹!我肚子饿了!”

他嗓音不大,刚巧叫甄婉听到。

甄婉终于将注意力才将将从徐宴的身上分出一点出来,给了底下的徐乘风。

看到徐乘风,她脸上的笑容立即就淡了。不过好在徐乘风其实并不太像苏毓,身上更多的是父亲的影子。看在徐宴的份上,她没有露出厌烦的神色来,只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徐宴:“你们是要去用些吃食么?”

“嗯。”徐宴摸了摸徐乘风的脑袋,朝孙老爷颔了颔首,转身离开。

孙成志不认得甄婉,但认得柳家的马车,更有眼睛看得出甄婉身上的行头。关于甄婉的来历,孙成志也心里或许比徐宴更清楚。才口出狂言要徐家一家子在金陵过不下去,转头就知晓了徐宴是柳家娇客的救命恩人。冀北候确实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但柳太守一家就不同了。

金陵城的地头蛇,柳家敢说第二,谁也不敢说第一。

柳太守可是跟金陵城府尹不同。在金陵都十多年,势力根深地步。自从就任金陵太守一位以后,天高皇帝远,算是金陵暗地里的土皇帝。柳太守的能力不是太强,往上升迁姑且不论,但也不至于往下降。柳家在京城有将军做靠山,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错,金陵太守的位置他是坐实了的。

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孙成志别的话也不多说,带着仆从便匆匆走了。

甄婉从头至尾就没看孙成志一眼,眼珠子就黏在徐宴的身上。

她追着徐宴走了几步,歪着脑袋亦步亦趋。然后娇娇悄悄地提出感谢徐宴救命之恩,请父子俩去湘绣楼用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