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道:「现在指使你们做事之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不会承认,在皇宫内苑放火,此乃诛灭九族的大罪。若你们还想留住这条命,就要学会做事.....我这里有两幅画像,你们看看,是否乃主使你们做事之人?」说着,朱浩真的从袖子里拿了两幅卷轴出来。朱宸等人很疑惑,朱浩怎么连罪犯的画像都有?不会是把张太后和杨廷和的画像拿出来了吧?等朱浩展开手里的卷轴,他们看清楚画像上两人的相貌后,稍微松了口气,竟是两个粗莽汉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像是俩江湖草莽。「是他们吗?」朱浩问道。两个宫女都很迷茫。画像虽然精致,好像真有那么两个人活生生印在上面一般,但她们并不认识。「你们赶紧考虑清楚,若真是他们指使你们做的,你俩性命或留得住,若不是的话......那你们就要把指使你们的太监找出来,若再深究下去,随便牵联到一个管事太监身上,你们的屍骨注定就要长眠於枯井了!」朱浩的话满是威胁。...二女留在堂上「思考」,朱浩出了门。骆安和陆松留在里面监视,朱宸跟着朱浩来到外面,凑近小声问道:「朱先生,不知画像上二人是何人?果真是他们指使的?」朱浩道:「朱指挥使,指使她们做事的多半是宫中的贵人,再或是杨阁老,你觉得我们有必要牵扯到他们身上吗?」「啊......这.....若是可行的话,还是不要深究为好。」朱宸明白了这是在找替罪羊,心里越发好奇了,「那此二人是子虚乌有么?」「谁说子虚乌有?他们分别是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的人,平时关系挺好的,常凑在一起喝酒,当下各自负责看护西山一个坑口......说白了,他们就是给张家两个外戚勳臣挖煤的管事。」朱浩道。朱宸虽然人愚钝了一点,但好歹是锦衣卫指挥使,马上就听明白朱浩的意思。找替罪羊,也要有技巧。总不能随便找俩人出来替罪,自己这边什么好处都留不下。现在新皇派唐寅去开矿,而西山煤矿最大的问题就在於外戚的垄断,上来就找两个看矿坑的管事当替罪羊,等於说为唐寅开矿铺平道路。朱浩叹道:「现在就是不知道,里面两个宫女,上不上道了。」朱宸冷笑道:「不上道,打到她们上道!」「这倒不必。」朱浩笑道,「一会儿进去问问就行了,到底是女人,用铡刀在她们头上比划比划,她们就知道怕了!」正如朱浩所料,二宫女很快便承认,的确是画像上的两个人指使她们放火。现在她们无心考虑是否诬陷栽赃的问题,放火的主犯就是她们两个,若是不按照朱浩的意思攀咬人,最先死的就是她俩。拿到罪证。朱浩便去见张佐,接下来将由张佐把事情告知朱四。等两人会面时,张佐还惊讶於朱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听了朱浩的审案过程,张佐惊诧地问道:「这.....若是此二女临时反水该当如何?还有那二人.....恐怕没有实证能证明啊,只有两个宫女的口供......只怕是.....难以定罪!」朱浩笑着宽慰道:「张公公不用担心,此案最大的特点是,谁都怕牵连其中,谁都想找替罪羊,我们不过是帮扶一把。明日若陛下按照我所说的施展一番,就算不用提审此二人,案子都能办成铁案。」「是......吗?」张佐第一次听说这么奇葩的审案过程。但他还是依照朱浩说的,全都整理妥当,等来日一早跟朱四说明。......因为时值春节休沐期,朝臣并不需要每日早朝。而在对各衙门奏疏批复中,朱四没有提到任何案情,不过是在翌日上午,将杨廷和单独请到宫里。这次赐见的地方不在干清宫,而是文华殿。.....杨阁老,若是朕以太子身份入宫继位的话,是不是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如此才名正言顺?」朱四一上来所说也跟案子无关。杨廷和四下看了看,周围只有张佐一人,而朱四还在对文华殿里的摆设发出感慨,当下无所避讳,点头道:「正是。」朱四道:「那朕的登基,是否违背了很多人的意愿?他们觉得朕不能胜任,或是觉得朕得位名不正言不顺?都想当这个皇帝呢?」杨廷和摇头:「陛下勿用妄自菲薄。」「杨阁老,昨日宫里起火,乃清宁宫之旁,这件事不知你是否听闻?朕让锦衣卫的人连夜审问,审出这么个结果,让朕大为吃惊,又不知该如何将案子查办下去.....你且看看吧。」朱四说着,冲着张佐摆摆手。张佐随即将一份刻意编撰好的「供状」,呈递到杨廷和面前。杨廷和看完后,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在清宁宫纵火,此事没有往太后和他杨廷和身上泼脏水,已算客气了,现在朱四单独找他商议,明显不想把事情闹大。「此案......疑点重重。」杨廷和犹豫地道。朱四这才转过身,望向杨廷和,几步走到杨廷和面前:「朕也觉得疑点颇多,这上面说,因为寿宁侯和建昌侯忌惮朕在京师周边开矿,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又怕朕册封蒋家的舅舅为国舅外戚,赐爵后抢了他们的风头,他们手下人才与皇宫中人勾连,选择在清宁宫放火。这供状,朕怎么看,都觉得是胡说八道!」杨廷和一听,原来皇帝你也不信啊。那问题就来了。这么一份离谱扯淡的供状,怎么会出现在皇帝手上?还由皇帝亲自转交给自己看呢?朱四道:「所以杨阁老觉得,是宫里有人看不惯最近朕对内官的调度,才有意派人来纵火的吗?」夺命题!到此时皇帝还是没有往张太后和他杨廷和身上牵扯,只说内官因为官职的变化而心生不满,所以才找人放火。其实皇帝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朕没打算一上来就把事往你杨阁老和太后那边牵扯,变着法为你们开脱呢,你非要「执迷不悟」,那就可别怪朕真的一查到底了!杨廷和道:「既然现在有纵火者的口供,可有将人找来,当面对质?」「没有啊。」朱四叹道,「当朕得知是张家两位舅舅做的,朕才感慨,可能是朕做得不够好,他们才会痛下杀手,对朕的生母行如此悖逆的举动!朕本来气愤当头,想杀几个人泄愤,但后面还是忍住了,因为朕想到,万一是有人构陷呢?张家两位国舅,怎会对朕的母后如此无礼?」杨廷和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从某种角度来说,张家两兄弟的确不是玩意儿,可要说他们手底下的人有能耐跟皇宫的人勾结,去清宁宫放火.....太滑稽了吧?张家兄弟有那城府?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皇宫放火之事一定不能继续查下去。非要找个合理的方式结案,最好是找个不相干的人出来当替罪羊,最好是宫里那些过气的老太监,可现在皇帝却拿到了纵火犯人对张家兄弟二人手下的指控,那这替罪羊就不好找了......难道杨廷和说,这件事其实应该是宫里某个太监做的,跟太后和我无关?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朕不想一查到底,甚至都不知......该不该查。 」朱四一脸苦恼,「朕想过要让三法司的人来帮朕查案,再让东厂和锦衣卫在京师掀起谳狱,但朕又知道,大明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实在不该横生枝节!朕也在反思自己,可能是朕之前做事太过激进,以至於让很多人利益受损,才会如此吧。」杨廷和心想,好在你这个小皇帝还知道检讨和反思。你登基后,利益受损的人可多了去了,我也是受害者,太后、张家兄弟、文官、武勳和内官,谁不曾有损失?但要说这是皇权更迭带来的必然结果,其实利益受损者也能理解,谁让大明现在经历了新旧皇帝的更迭后,最在意的是平稳过渡呢?朱四问道:「杨阁老,是你和太后让朕站在了现在的地方,现在你也替朕拿个主意吧,这件事是否要继续查下去?」杨廷和听到这里,若是再坚持的话,也知道这案子会没完没了,就算最后没查到他杨廷和和张太后身上,也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陛下,此案.....还需斟酌,但.....既然如今已拿下罪首,不如.......便如此了结了吧?」以杨廷和的睿智,岂能看不出皇帝是有意拿张家兄弟开刀?对付不了你们的姐姐,还不能把你们兄弟俩怎样?你们真以为自己是朕的亲舅舅,朕还要顾着你俩的颜面呢?杨廷和现在也是别无他法,若是不让张家兄弟当替罪羊,就要牵扯更大。怎么看......把张家兄弟推出来担责,既不会落什么大的罪过,又能让皇帝心理平衡一点,还能早些息事宁人。不是你俩干的,也必须是你俩干的,别无选择。